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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生 百年清华的中国年轮(图)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4月22日 17:58   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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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华学校与将来中国之命运,实有莫大之关系。关心中国前途者,对于清华以往之历史,盖不可以忽焉者也。

  ——《清华人》,1924年

  1911年,清华学堂成立。

  对于自1901年以来就实行新政改革,兴办新学的晚清帝国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十年改革期间,帝国各地政府兴办新学五万余所,招收新生逾一百六十多万人。清华学堂区区二三十名教师、三四百名学生,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

  但就是这么一所不起眼的新学堂,竟然和之后中国的命运紧紧勾连在一起,成为推动中国革新不可忽视的力量,不可不谓是一个传奇。

  清华学堂诞生之初,就显现出不同于普通新学的气象:她的教师延揽自欧美,她的经费由返还庚款保障,她的学制全部仿照美国,更为特殊的是,她的学生全部输送至美国大学留学……可以说,清华自诞生起,不惟与维新的大环境相连,更是与维新追寻的那个外部世界紧密相连。

  如果说,“求新”“向外”是清华显露于人的表象的话,那么清华真正的特殊内核则在于其与众不同的教育宗旨。早在1911年4月制定的《清华学堂章程》中就规定,清华学堂的教育宗旨为“培植全材,增进国力”,其教育方针为“进德修业,自强不息”,在整个帝国教育目的还停留在培养“尊崇孔教,爱戴大清国之人”时,清华一诞生就超越了其时代束缚,早早抵达了教育的真谛。

  正是在这样的宗旨引导之下,清华由学堂而成学校,由学校而成大学,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就成长为中国最重要的高等教育机构之一。也正是在这样的教育宗旨的指引之下,一批一批的毕业生自清华而出,担当起引领风潮,革新中国的重任。

  1931年,清华早期毕业生梅贻琦就任清华大学校长,他在就职演说中再次重申了清华的理念:“办学校,特别是办大学,应有两种目的:一是研究学术,二是造就人才。清华的经济和环境,很可以实现这两种目的。”

  而对于清华要造就怎样的人才,梅贻琦胸有成竹。那就是服务于中国社会发展的各类人才,而简单地说,就是可以学以致用的人才。达臻这一目标的路径也很明确,那就是通识教育。让学生们接触尽可能广阔的知识世界,然后选择自己真正有兴趣的专业。正如梅贻琦所说的,“通才为大,而专家次之”,这鼓励学生们保持一颗自由而不封闭的心灵,同时,严谨的学风又保证了学生不至于松懈散漫。

  接近世界水准,年轻的大学,造就了整整一代各个领域的大家。梅贻琦、赵元任、胡适、竺可桢、梁思成、闻一多、罗隆基……这样的毕业生阵容,可谓灿若星河,在中国的学校中几乎无出其右。在1949年之后,清华所培养的专业人才,仍是中国现代化最重要的动力集团之一。

  1931年梅贻琦曾说:“我希望清华今后仍然保持他的特殊地位,不使坠落。我所谓特殊地位,并不是说清华要享受什么特殊的权利,我的意思是要清华在学术的研究上,应该有特殊的成就,我希望清华在学术方面应向高深专精的方面去做。”

  如今,清华百岁华诞,我们当藉陈寅恪为王国维所撰写的纪念铭文,表达此种心声:“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我们已经回来,世界从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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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在美国的中国学生中,有一部分是受过戊戌变法及庚子国难刺激的,故都抱着‘实业救国’的志愿。”

  “科学救国”的普遍认识,早已在留学青年们的心中暗潮激荡了。

  1919年6月,应少年中国学会之邀,52岁的章太炎在北京做了一场主题为《今日青年之弱点》的演讲。他以长者的身份针对青年人的短处做了几点语重心长的告诫。当这位古文经学的最后一位大师演讲完毕后,28岁的归国留学博士胡适登上了演讲台。他并没有顾及这位旧学泰斗的情面,一开始就宣布,太炎先生所说的“都是消极的忠告,我现在且从积极的方面提出几个观念”。话虽婉转,但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极为明白。

  像是某种暗含深意的宣告,在讲完他的积极观念后,胡适以一句荷马史诗为演讲作结:“You shall see the difference now that we are back again”——请看吧,我们已经回来,未来的世界应该从此不同了!

  这并非胡适一时心血来潮的告白。在1917年3月,胡适归国前夕,他在日记中写道:“英国前世纪之‘牛津运动’未起时,其未来之领袖牛曼、傅鲁得,客白儿诸人久以改良宗教相期许,三人写其所作宗教的诗歌成一集。”而牛曼就是引用上面这句荷马史诗题在了诗集上。胡适说:“其意若曰:如今我们已回来,你们请看分晓吧。其气象可想。此亦可作吾辈留学生之先锋旗也。”在这句他意欲与所有留美学生共勉的诗里,所透露出的,正是他们一群先觉的人物,在洞见了自己身处历史中的某种角色后,清醒而有担当的自我意识。胡适所说的“吾辈留学生”,指的是考取庚款留学,较早到美国学习的那批人。当时,与胡适同届的便有赵元任、竺可桢、张彭春、胡明复等。

  1917年6月,胡适提倡的“文学革命”已在国内引起了激烈的反响,他放弃了正在攻读的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回国受聘于北京大学。也是在这一年,在哈佛,以攻读数学而获得博士学位的中国第一人——胡明复,离开美国回到上海,谋划着如何实现其“教育救国”的理想。哈佛大学气象学博士竺可桢、哲学博士赵元任也先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祖国。

  1919年,少年中国学会的那次演讲,当胡适宣告“我们已经回来,世界从此不同”的时候,他分明就在刻意地申明,新回来的“我们”与故旧的“你们”的区别(罗志田《再造文明之梦——胡适传》)。这种区别是那么强烈,而“新人”身上的特质是那么可贵而新鲜。

  这些留学归来的青年才俊们,将会带来什么样的“不同”呢?

  ■  庚款留美

  至少,在十八九岁的时候,胡适身上还看不出任何高出他人的优秀品质。反而,在上海读书的一段时间里,他还曾是一位生活放纵颓废的不良青年。

  1910年,对胡适来说是个极为重要转折的时刻。这一年,他考取了第二期庚款留学,得到去往美国求学的机会。

  1908年,美国国会通过法案,决定退还中国庚子赔款中超出实际损失及应有利息之外的余额,并提出使用这批退款扶持中国教育,每年资助一部人留学美国。次年7月,清政府外务部和学部便设立了“游美学务处”和“游美肄业馆”,专门负责考选和甄别留美学生。“游美肄业馆”以“清华园”为馆址,于1909年9月底开办。由于当年年内就要将首批学生送往美国,考选后已没时间进行培训,只能“甄别”后直接派遣。第二届亦是如此。

  1910年8月16日,胡适等第二批庚款留美生共70人,登上一艘名为“中国号”的轮船,从上海出发,乘船赴美。他们在船上生活了二十多天,大家都熟悉了。胡适是一个爱玩的人,常同严约冲、张彭春、王鸿卓打纸牌。胡适回忆说:“胡复明从不跟我们玩。他和赵元任、周仁总是同胡敦复在一块谈天;我们偶然听他们谈话,知道他们谈的是算学问题,我们听不懂,或是感觉没有兴趣,只好走,心里都恭敬这一小群的学者。”赵元任对胡适的印象则是健谈、爱辩论,自信心极强,“他的身体很瘦,看起来并不十分健康,可是精气十足,让人们觉得他雄心万丈。”在船上,竺可桢是个细心而不善言辞的人。他要来一张这批留学生的油印榜文,闲来无事时,便把这70个人一个个来对号。

  9月10日,轮船到达旧金山。那时,整个加州正沉浸在加入联邦60周年纪念的欢乐里。正在加州大学读四年级的蒋梦麟领着几位早年留美的同胞,前来迎接胡适、赵元任他们,并带着他们在这座美丽的滨海山城游览了一番。

  就在这节日的氛围里,一群年轻的中国学生,走进了美国旧金山拥攘的街头。70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但对于一些事情来说,属于未来的变化已开始潜滋暗长了。《看历史》2011年4月刊:毕业生_百年清华的中国年轮 

  ■  初识美国

  如果说,可见的变化还需等待时间长久的酝酿。那么,对于这70名来自中国的青年来说,一个崭新的当下的世界已经在眼前了。

  在旧金山短暂休整了两天,70名留学生又登上了东去的火车。他们对窗外的新大陆充满了好奇。火车先是在无尽的山岭中行驶,穿过内华达山脉之后,便进入了内华达州大盆地。竺可桢感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崎岖的山地、平坦的峡谷、五彩缤纷的岩石,干燥的沙漠,盐湖……一幕幕从未见过的奇景从车窗外闪过。过了漫长的干旱地带后,便是大草原,出了草原,就进入密苏里河流域。这时,他们透过车窗所看到的,便是—个森林茂密、风光秀丽的世界了。一路往东,“景致越来越好,人烟越来越密”,“不多时日,列车过了美国中部高原,穿过阿巴拉契亚山脉,迎面吹来的便是大西洋的风了”(谢世俊《竺可桢传》)。

  经过四天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位于美国首都华盛顿的“留美学生监督处”。在这里,对每个人学习的专业、所去的学校作了最后确定,并与有关方面联络妥当。当初,大厦将倾的清政府试图实施“新政”以挽救局面,急需专门的技术人员,同时也担心出国学生在海外从事革命活动,于是规定庚款留学生,“十分之八习农工商矿等科,以十分之二习法政、理财、师范诸学”。

  胡适在二哥的建议下,以农矿专业回国容易找到工作,选择了康奈尔大学的农学。竺可桢也选择了农学,他的理由则是觉得农业是大多数同胞生计所系。而且,他十分好奇美国的农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怎么会有那么多洋面、洋棉、洋布滚滚而来呢?赵元任则在咨询了曾在美国留学的前辈后,按着自己的兴趣选择了康奈尔大学的数学专业。

  多数人的学校在东部各州。赵元任、胡适他们先乘车去到水牛城,然后再换车到绮色佳,高年级的金邦正将在那里迎接他们。竺可桢、钱崇澍等人则分配到伊利诺伊大学。他们乘火车先到了芝加哥,然后换车南行。火车要穿过一望无际的田畴,那里有美国著名的玉米带。即将学习农学的竺可桢一路上十分留意沿线的风光,见到生长茂盛的大豆、成熟硕大的玉米,他都无比欣喜。

  到达康奈尔后,胡适则对美国社会的风俗大加赞美。1910年9月,几乎是刚踏上美国这片土地,他就在给乡友的一封信里写道:“美国风俗极佳。此间夜不闭户,道不拾遗,民无游荡,即一切游戏之事,亦莫不泱泱有大国之风。对此,真令人羡煞。”

  美国给这群中国留学生带来的新奇感,遍布在从自然风光到社会生活的各种角落,乃至每个人的课堂里。赵元任曾这样描述他入学不久后的一次物理实验,1910年10月6日在洛克菲勒馆所作的宇宙引力的全班试验。他说:“我在中国高等学堂学过重力和引力,惟宇宙引力的说法,即所有物体彼此吸引,在论及巨大物体和行星围绕太阳运转时,只是一种理论而已。这次,教授让我们看到物体相吸的简单明了的事实。 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那次实验宇宙引力是我所看到的最动人的一次物理实验。”(赵元任《从家乡到美国》)《看历史》2011年4月刊:毕业生_百年清华的中国年轮

  ■ “科学”的真意

  异国青年的眼睛被这种新鲜感所吸引,眼界大开。逐渐地,他们的感触开始深入到这个国家的肌理,他们的情感开始沟通于这个民族的精神。他们真切地感知着这个国家的强大、制度的文明、社会的发达,内心里在一点一滴地积累着刺激,心灵终于为之震撼。

  如果说,这种震撼缘于对他者美好伟大品质的由衷艳羡,那么当日中国衰败、贫弱、耻辱的事实,则刻骨地刺痛着这些留学青年。同胡适、赵元任同在康奈尔大学的任鸿隽耳濡目染过美国的强盛后,不由地感慨道:“高楼奇云,蒸汽迷雾,铁路蜿蜒,名城巨镇,类如贯珠”,“见物质文明之发达,未有不变色却步者”。那悬如霄壤的落差、刺痛而醒目的反衬,不由得让青年们思考这其中的因由,求寻着中国向前跋涉的出口。1962年7月,陈衡哲在夫君任鸿隽身后为其撰写的小传中说:“那时在美国的中国学生中,有一部分是受过戊戌变法及庚子国难刺激的,故都抱着‘实业救国’的志愿。”陈衡哲是1914年秋到美国去读书的。熟悉留学界的情形后,她明显地感觉到,“科学救国”的普遍认识,早已在留学青年们的心中暗潮激荡了。

  任鸿隽认为,中国的地理形势同美国相似,其不能强盛的主要原因是没有先进的科学。1914年6月,任鸿隽在《留美学生季报》上发表文章说,自清末以来,吾国虽有数千博士硕士进士翰林,却不过是饰己炫人,为利而学而已,致使中国根本没有一个“为学而学”的学界,这是国家长期衰弱,国人“非愚则谀”的主要原因。在他看来,一个国家的盛衰强弱,与学界之有无成正比。他呼吁:要建立学界,增进知识,懂得科学。其实,这样的观点,在那时,几乎是留美青年所皆有的同感了。

  1914年6月,刚放暑假,美国康奈尔大学的赵元任、任鸿隽、杨杏佛、胡明复等几位中国学生,晚餐后聚集在大同俱乐部廊檐下闲谈。当时欧洲大战一触即发,世界形势变幻莫测,大家不由得谈到中国的命运。任鸿隽在《中国科学社社史简述》中写道:“我们在国外的同学能够做一点什么来为祖国效力呢?于是有人提出,中国所缺乏的莫过于科学,我们为什么不能刊行一种杂志来向中国介绍科学呢?这个提议立刻得到谈话诸人的赞同。他们就拟一个‘缘起’,募集资金,来做发行《科学》月刊的准备。”

  如果说在刚到美国时,这些中国的青年还对眼前的世界懵懂无知的话,那么经过几年的熏陶,他们已眼界大开,将世界的面貌看得更清楚。正如他们在“缘起”中所说:“今试执途人而问以欧、美各邦声名文物之盛何由致乎?答者不待再思,必曰此实科学之赐也。……同人等负岌此邦,于今世所谓科学者庶几日知所亡,不敢自谓有获。顾尝退而自思,吾人所朝夕诵习以为庸常而无奇者,有为吾国学子所未尝习见者乎?其科学发明之效用于寻常事物而影响于国计民生者?有为吾父老昆季所欲闻知者乎?”

  接下来的整个夏天,康奈尔大学的多数中国学生都忙着为《科学》撰写、翻译文章。秋天开学的时候,他们已经凑集了三期的《科学》文稿预备发刊。次年1月,《科学》月刊在上海正式出版发行,这是中国首份横排向右,使用标点符号排版方式的刊物。

  随后他们意识到,只发行期刊与“振兴科学,提倡实业”的宗旨相去甚远,于是有人正式提议改组成立中国科学社。1915年10月,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民间的现代科学学术团体在美国康奈尔大学成立,旨在以“提倡科学,鼓吹实业,审定名词,传播知识”为使命。

  尽管科学社诞生于大洋彼岸群山环抱里的一处小镇,但它的血脉,它的宿命却毫无意外地属于那个挣扎的中国,属于中国近代史上始终面对的重要命题的一环。自清末开埠以来,中国向西方学习以图抵抗外辱、富国求强的努力,便如波浪一样,前仆后继,从未断绝。在这层意义上,中国科学社的诞生,便是这段历史的续写。它是中西文化持续碰撞后,一群以国家命运为情怀的年轻的留美学生,所作出的另一种反应。

  任鸿隽说:“科学精神者何?求真理是已。”他进一步解释道:“科学家之所知者,以事实为基,以试脸为稽,以推用为表,以证验为决,而无所容心于已成之教、前人之言。又不特无容心已也,苟已成之教、前人之言,有与吾所见之真理相背者,则虽艰难其身,赴汤蹈火以与之战,至死而不悔。”而这种凝涵着自由、理性、逻辑、实证、批判、求索等人类高贵品质的科学精神,则贯穿于现代西方学术的诉求之中。“科学”不仅限于自然的知识积累,它还统摄于社会的学科,它更是在其上所提炼出的那一种方法,那一种形式,那一种操守的集合。

  在此意义上,“科学”便不仅是科学社成员的专利,它代表着那一代留学生最不同以往的色彩,它宣告着那一代人最本质地抓住了西方的精神。而当他们陆续完成学业,纷纷回国的时候,这种“科学精神”的色彩就成了沉淀在他们身上,磨蚀不去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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