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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清华的中国年轮:“我们回来”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4月22日 17:58   看历史

  ■ “我们回来”

  1915年,随着赵元任、胡明复等人从康奈尔毕业,去往哈佛求学,《科学》杂志的阵地也转移到了波士顿的剑桥城。正在哈佛攻读气象专业的竺可桢也参与进来,并很快就成为科学社的中坚和骨干。

  哥伦比亚大学的胡适和科学社成员都是一帮好友,也时常参与他们的活动。尽管如此,此时的他,已经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在另一场运动中,并因其首倡“文学革命”而暴得大名。

  1917年,胡适还在美国“实证主义”哲学大师——约翰·杜威门下写有关“汉学”的论文,这时,他接到了北大文科学长陈独秀的邀请。胡适放弃了正在攻读的哲学博士学位,决定回国授课。

  胡适初到北大时,北大还是章太炎弟子的天下。那些人“国学根底都很浓厚,在国学的某些专科方面,甚至都可以说在胡适之上”。不仅如此,胡适更发现,在旧学上,许多学生的学问也比他强,他们思想成熟且十分挑剔,而胡适却偏偏被安排来教中国哲学史。一向自信的他,也不免有些提心吊胆了。

  顾颉刚记载当时的情形说,听说要由胡适来讲中国哲学史,许多同学颇有疑虑:“他是一个美国新回来的留学生,如何能到北大里来讲中国的东西?”在此之前,这课是由陈汉章讲授的,他从伏羲讲起,一年下来只讲到“洪范”。“胡适接手后,重编讲义,以《诗经》为材料,作时代的说明,丢开唐、虞、夏、商,改从周宣王以后讲起”(罗志田《再造文明之梦——胡适传》)。

  当时哲学系的学生顾颉刚说:“这一改把我们一般人充满着三皇五帝的脑筋骤然作一个重大的打击,骇得一堂中舌挢而不能下。许多同学都不以为然,只因班中没有激烈分子,还没能闹风潮。”胡适自己也感觉到,许多学生觉得他对上古史的处理是“思想造反”,认为他不配教这门课,要赶他走。

  几堂课后,顾颉刚说,胡适虽然读书没有陈先生多,“但截断众流上是足以自立的”。在同学准备闹课之前,他又请同寝室的中文系学生傅斯年去听一下,以作最后的裁判。傅斯年是黄侃的高足,旧学深厚,而且“最敢放言高论”。傅斯年原本对胡适不甚欣赏,但旁听几次课后,他说:“这个人书虽然读得不多,但他走的这一条路是对的。你们不能闹。”

  于胡适而言,他当然是幸运地避免了一场风波,但更为幸运的,乃是中国的学术,中国古典治学范式的突破,中国现代学术道路的开启,正是由此开始了。《看历史》2011年4月刊:毕业生_百年清华的中国年轮

  ■ 开启现代学术

  1919年2月,胡适将其讲义整理成《中国哲学史大纲》(卷上)出版。这部著作是在他的博士论文《中国古代哲学方法之进化史》基础上加工增补而成的,而这篇论文的导师正是杜威。

  在学理上,也许胡适对杜威的理解远没有那么通彻,但在方法论层面,杜威却教给了胡适终身服膺的一套治学方法。胡适在1935年所作的《介绍我自己的思想》一文中,说他的思想受两个人的影响最大,一个是杜威,另一个就是赫胥黎。赫氏教他怎样怀疑,教他不信任一切没有充分证据的东西;而杜威则教他把一切学说都看做待证的假设,教他处处顾到当前的问题和思想的结果。两人加起来就使他学会了他自己归结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科学方法。

  余英时称《中国哲学史大纲》的出版,在当时“震动一世的视听”。不到两个月,该书便再版一次,三年后,已出到第8版,而1930年时,第15版又出了。此书是中国人用现代学术方法系统研究中国哲学史的第一部著作。在序言中,蔡元培评论此书四大特点乃是前人未有:证明的方法,扼要的手段,平等的眼光,系统的主张。

  而更大的意义在于,胡适将中国从原有封闭的一种传统中,带到一个现代世界上,他对中国文化的现代化和学术现代化,第一次作出了示范。正如余英时所言:“《中国哲学史大纲》所提供的不是个别的观点而是一整套关于国故整理的信仰、价值和技术系统,换句话说,便是一个全新的典范。”

  留美归来的胡适,正是以一种西方的分析的、实证的、归纳体系的方法,让中国学术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

  在中国现代学术的建设道路上,稍晚于胡适,但与胡适做着类似工作的,还有跟他一同留美的朋友们。这些受西方学术影响极深的人物,在各自的专业里,都有一种奠基与开拓的使命,他们最先带给中国学界“西方的眼光”和“科学的方法”。

  1920年,竺可桢受聘担任南京高师地学教授。在竺可桢主持下,学校建立地学系,其编写的《地理学通论》《气象学》讲义,成为中国现代地理学和气象学的奠基性教材。

  也在这一年,赵元任来到清华大学,教授物理、数学及心理学的课程。如果说,赵元任——这位近世罕见的“文艺复兴式的智者”,直到此时给人的印象依然是兴趣广泛,“心志未能专一”,在数学、物理、哲学、音乐等各方面皆可翩然游艺的话,那么也是在这一年,极具天赋的他,在语言学方面的兴趣终被激起了。

  那年,在清华上课没多久,恰逢英国哲学家、数学家罗素来华讲学,赵元任被请去做翻译,陪同罗素到外地讲学。每到一地,赵元任便用当地方言翻译罗素的讲演。他在途中向湖南人学长沙话,等到了长沙,已经能用当地话翻译了。讲演结束后,竟有人跑来和他攀老乡。这种嬉戏性的翻译让他觉得“好玩儿”,于是决定把语言学作为他研究的主要领域。1921年,赵元任再次出国,在国外,他接触了西方最新的语言学理论。

  1925年,赵元任回到清华国学院担任导师,教授《方音学》《普通语言学》《中国音韵学》《中国现代方言》等课程,开启了中国语言学研究的现代化之路,中国语言学开始展现给世界以新的面貌。

  在语言学研究上,最能代表其现代化色彩的是语音实验室的建立。据其助手杨时逢回忆:“语音实验室的建造,共分为四大间,关于设计、绘图等一切,也都是赵先生亲自策划的。……向国外订购语音实验的各种仪器,如最新式的录音机数架,都是灌制铝片音档的仪器。此外还有,音浪计(记声调用的)、音叉,留声机及其他实验仪器数十种,在当时差不多是应有尽有了。”在此之前,清代朴学家通常进行的语音分析并未凭借近代科技,中国的语音学带有很大的主观性。而赵元任将自然科学的理论方法和设备技术运用于语音学研究,使中国的语音研究走向科学化和精确化。《看历史》2011年4月刊:毕业生_百年清华的中国年轮

  ■ 胡适,“落伍了”

  在日新月异的中国激进趋新进程中,胡适“暴得大名”不过数年,就被激进派视为落伍了。

  1919年,五四爱国运动使得中国的政党颇受启发。他们觉察到观念可以变成武器,学生群众可以形成一种政治力量。从此各政党的领袖们,乃至梁启超所领导的原自进步党所分裂出来的研究系,都认识到吸收青年学生为新政治力量的可能性而寄以希望。青年成为那个时代最显要的风向,成为掀起“潮流”的最主要力量。青年们发现新的改变来得太过缓慢,而现在依然要与旧社会周旋,这令他们心情急迫、焦躁不安。他们渴望着更壮烈的事业,更激进的运动。在当时激进的大潮流下,而那些曾经青年的“导师”们,若要跟上“潮流”,则必须“跟着少年人跑”。

  1936年,胡适在给周作人的信中说:“我在这十年中,明白承认青年人多数不站在我这一边。因为我不肯学时髦,不能说假话,又不能供给他们‘低级趣味’。当然不能抓住他们。但我始终不肯放弃他们,我仍然要对他们说我的话。”

  以学术而言,胡适所要忠告青年的无疑还是那套一直没变的治学方法。从1920年到1933年,在短短的十四年之间,胡适以“序言”“导论”等不同的方式,为十二部传统小说大致写了三十万字的考证文章。胡适说:“我所要传播的只是一项科学法则和科学精神。科学精神便是尊重事实,寻找证据,证据走向哪儿去,我们就跟到哪儿去。科学的法则便是‘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只有这一方法才使我们不让人家牵着鼻子走。我说被孔丘、朱熹牵着鼻子走,原无骄傲之可言;但是让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牵着鼻子走,也照样算不得好汉。”《看历史》2011年4月刊:毕业生_百年清华的中国年轮

  ■ 结局

  20世纪二三十年代是中国现代科学发展的第一个“黄金时代”,在生物、农林、地质、地理及矿业等许多方面的研究都取得了重要成果,国内许多学科也在此时成为独立的学科。科学的知识得到普及,久被忽略的科学精神开始受到重视,有品质的学术活动,那些思想灿烂的时辰,一时激荡人心。然而,这种势头,因为日本的入侵便不幸夭折了。

  因为战乱,胡适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学术活动。举国同仇敌忾的抗日形势下,胡适接受了蒋介石给他的任务,去往欧美各国开展国民外交,宣传中国抗战的决心,争取海外同情与支持。1937年9月,胡适来到美国,开始各地游历演讲。一年后,胡适被国民政府任命为驻美全权大使,这位曾一度回避政治的学者,终于被战乱拉进了政治的漩涡里来。

  像一曲清逸飘扬的玉笛之声,突然中断了一般,赵元任天性自在的田野调查及民歌采风,也被日本人的入侵打断了。1938年,赵元任离开战火肆虐的大陆,前往美国躲避战乱。先到夏威夷大学,教文言文一年,后到耶鲁大学任教。在大洋彼岸,那重归宁静的生活里,他继续着对汉语的思考。 

  这时,离那群留学生在美国校园里喊出“科学救国”口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其间不知有过多少无常的变化,在这人如草芥的战乱年月里,仍有人还在坚持着曾经的青春理想,比如竺可桢。1935年底,他被任命为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任浙大校长的13年中,经历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浙大四迁校址,在千里跋涉中艰难办学。等到浙大复归杭州后,党化教育、政治训导却一步步紧逼校园,各派政党分子进一步侵入到学校里来,浙大的学生热衷于学潮,已难以劝告,而军警特务又横行霸道,疯狂反扑。他苦苦维系着科学独立、学术自由的最后尊严,却在“内外特务、政客交迫之下”独木难支,教育理想破灭的竺可桢有了辞职的打算。

  抗战结束后,远在美国的赵元任本已准备动身回国,这时收到国民政府教育部长朱家骅的电报,请他出任南京中央大学校长。赵元任怕做校长,便在美国继续住了下去。赵元任一生如隐士一般,不问政治,只做学问。而好朋友胡适,这个积极的社会活动家,却在政治漩涡中几度身不由己。1947年,赵元任受邀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任教后,乔迁新居,住在半山腰的一座西式小楼里,过着平静安然的生活。胡适录了一首小诗送他,“万松岭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三更云去化山雨,回头方羡老僧闲”。这时的胡适恰逢政治上的失意时期,一句“回头方羡老僧闲”,道出了对人生境遇的感叹。 胡适也许想不到,人生最堪唏嘘的时候,还远没到来。《看历史》2011年4月刊:毕业生_百年清华的中国年轮

  一群满怀科学救国理念的年青人,就这样在时代的裹挟和政治的夹攻之下,离自己的梦想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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