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 拔拉开院里比人还高的玉米秆,郑虎珍跑了出来,手里握着掌心大的一块肉,红色的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这是他刚刚跑出去向邻居借来的。听说儿子郑文辉考上了清华大学,乡亲们一致要求老郑“请客”。
郑文辉的母亲乔爱莲麻利地在自家院里摘了几根黄瓜,几个箭步冲进了厨房。此时,炊火正旺,她在锅里滴了几滴油,把借来的肉切成片下了锅。
来沾喜气的乡亲不少。郑文辉在院子里支起两个桌子,一方一圆拼在一起,上面的油布颜色褪得厉害,来的人有的带些熟肉,有的提着啤酒,拼拼凑凑,乔爱莲好不容易整出了五六样菜,端上了桌。这个原本安静的小村庄沸腾了。
7月17日,记者来到吕梁大山深处,国家级贫困县石楼。在石楼中学老师的带领下,沿着盘山公路绕行,来到许家垣村郑文辉的家。
郑文辉,石楼县今年的理科高考(微博)状元,以629分的高分考取了清华大学机械工程与自动化专业。
苦孩子不怕苦
说是六间砖窑洞,其实是两间。一进院的三间没有“门脸”,豁着口子,一看就能看到最里面。其中的一间,两指宽的裂缝悬在头顶。往里走,这间虽有门窗,但也是仓库,里面堆着农具。乔爱莲说,房子已经有十五六个年头了,是夫妻俩花了五六年时间一手盖起来的。砖,也是两人一块一块扣出来的。
院子里的菜地就是院墙,黄瓜、西红柿、辣椒,全是一些时令蔬菜,这是郑家人的口粮。
郑文辉站在院子里,一件发灰的白色T恤,厚厚的牛仔裤裹在腿上,脚上的鞋已经磨出了几个洞。一说话就咧开嘴笑,长满青春痘的脸像被黑红色的油漆涂过,衬得两排整齐的牙齿更加洁白。
最里头的两间是郑家的住房。窗户用小块的玻璃拼凑,勉强能够遮风挡雨。门上糊着的白色亚麻纸早已泛了黄,山风一吹,撕裂的一角被卷起,里面的土炕清晰可见。
乔爱莲快步上前推开门,把记者让进了屋。这两间窑洞是相通的,郑文辉平时就住在左手一间。房间里除了一台洗衣机和一台小电视,再没有别的电器。洗衣机用花花绿绿的布裹着,郑文辉说,母亲怕费水,已经几年没有用过了。
墙上的老相框里有一家五口的全家福。父亲郑虎珍骄傲地说,如今老大在北京读研(微博)究生,老二在天津上大学,今年郑文辉也考上清华大学,3个孩子都挺争气。说完这话,郑虎珍低头叹了口气。他意识到,3个孩子的学费对这个家庭来说是天文数字。
郑虎珍向后掖了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的领子,低头坐在炕沿上没再说话。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靠天吃饭,五十多亩的玉米地,一年下来卖了全部粮食,也只有几千元的收入。天冷的时候,他去县里的机关烧锅炉,一个月1000块钱,五个月取暖期挣来的钱,还是不够孩子们开学的花销。很多时候,夫妻俩只能靠借钱维持生活。
相比,乔爱莲更像是一家之主,她总是催促郑虎珍赶紧出去挣钱。别看这个40多岁的女人走起路来健步如飞,郑文辉说,母亲有腰椎间盘突出和萎缩性胃炎,现在已经基本丧失了干重活的能力。急性子的她,惟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叫郑虎珍张闹(张罗)钱,供孩子读书。
也许正是特殊的家境,郑文辉从小便很懂事。乔爱莲说,从小到大,郑文辉几乎没穿过新衣服,铅笔头也要用到磨手。平时只要一放假,郑文辉准会给妈妈洗碗,“这孩子啥苦也吃过,也就不怕苦了。”乔爱莲说。
在城里上学不容易
郑文辉3兄弟年龄相仿。二哥到城里上初中的时候,他上小学四年级。学校伙食贵,乔爱莲每天给老二做好饭,再赶十多里的山路,回家照顾郑文辉,来去要花上两个多小时。时间一长,郑文辉总要饿着肚子上学。夫妻俩商议后决定,给郑文辉转学,在哥哥学校附近找个小学。
11岁的郑文辉听了这个决定,显得很不乐意。他问乔爱莲,“啥时候我再(转)回来。”母亲摸摸儿子的头说,“城里好,到了城里妈给你买根自动笔。”连哄带骗,郑文辉同意了。隔天吃过早饭,郑文辉背着母亲花四块钱买来的新书包出了门。这是郑文辉第一次进城。
对于儿子要去的学校,乔爱莲心里也没谱。她只觉得,带着孩子去,交了学费,哪儿不是上学。可事实上,情况大相径庭。“上学行,留两级,从二年级重上。”这是乔爱莲拉着郑文辉跑了几个学校后,得到的惟一答复。学校担心村里转来的郑文辉跟不上课,坚持让他多读两年,可乔爱莲心里不服。“我孩儿又不是笨、傻,凭啥要留级!”
在乔爱莲看来,留级是件极不光彩的事。她不能理解学校的这些规定,更不愿儿子让人笑话,一连几个小学都吃了闭门羹。
8月底,城里的学校已经开学。大人们说话的时候,郑文辉就趴在教室后边的窗户上,看城里的孩子上课。
从早上走到傍晚,跟在乔爱莲身后的郑文辉也蔫了。他一手提着新书包,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角。见孩子没了心气儿,乔爱莲想起之前的承诺。她找到文具店,打算给儿子买根自动笔。叮嘱郑文辉待在原地,她转身进了店里。“几分钟的事,咋就不见人了!”乔爱莲吓坏了,疯了一样在马路上边哭边问。城里的几个亲戚都惊动了,帮忙四处找,眼看着天黑了,还是不见人影。
乔爱莲坐在郑文辉走失的马路牙子上,嚎啕大哭。郑文辉是第一次进城,“这下怎么就把孩子丢了。”
路人的一句提醒,让乔爱莲突然想起刚才带郑文辉去过的学校还没有找。她飞奔向学校,果然,郑文辉站在学校大门口哭个不停。原来郑文辉为了躲一辆飞驰的摩托车,一路狂跑,停下来才发现找不到妈妈了。他只好在学校门口等着。乔爱莲一下把儿子搂在怀里,她心想,不上了,回村里,大不了自己每天多跑十几里地。
这一幕,正巧被之前村里的一位老乡看见,听了母子俩这一天的遭遇,好心的老乡拍了拍胸脯,“包在俺身上。”几经辗转,郑文辉终于在城里上了学。
“父母倒下我起来了”
最难的日子,是母亲“倒下”的那一年。那一年,郑文辉上高二,想起来,他的眼眶红了。
那年大年初一刚过,门前的积雪还没有彻底融化。郑虎珍在城里的机关烧锅炉,春节没有回家。在郑文辉和两个哥哥的记忆里,郑虎珍没有和他们过过几个春节。
正月初四一早,乔爱莲给3个孩子炒了两个菜,端上桌,自己却没有吃。她浑身疼得厉害,像被人打过一般。她知道,自己腰上的老毛病又犯了。但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让她倒在炕上近一年下不了床。
郑文辉和哥哥背着母亲乔爱莲上县城看病,医生说,腰椎间盘突出,像这样的情况早该做手术,怎么能等到现在。可一打听,手术费用最少也得两三万,乔爱莲说什么也不肯了。她想,就算真有这么些钱,那也得供孩子上学用。在她的坚持下,孩子们又把她背回了家。
郑文辉第一次有了退学的念头。他心想,自己年轻力壮,出去打工挣钱,总比上了年纪的父亲容易得多。“挣了钱好给我妈看病。”但这个念头一出,就被大哥坚决否决。
学校知道了郑文辉家里的情况,为他减免了住宿和伙食费。老师多次上门家访,文辉这才放下了弃学的念头。
连翻身都钻心地疼,乔爱莲干不了活了。开学那天,郑文辉和哥哥给母亲包了饺子,生性要强的乔爱莲泣不成声,恨自己没用。
两个哥哥一走,照顾妈妈的担子落在了郑文辉一个人身上。每天早起,做好早饭再去上学,一放学就冲回家做家务,来回路上近两个小时。一个月下来,乔爱莲看着儿子瘦了十好几斤,只能背着他默默流眼泪。“都过去了,他们(父母)上了年纪,是我该站起来的时候了。”郑文辉坚定地说。
在学校,郑文辉的勤奋是出了名的。早上6点起床,晚上12点睡觉。这是郑文辉的作息时间,多年来雷打不动。
同行的穆老师说,郑文辉的成功,“全凭那股子韧劲”。一次,数学模考结束,老师讲评完考卷就下课了,郑文辉因为一道选择题,追着老师到学校门口。“因为一个问题和老师争得面红耳赤更是常有的事。”
坐在炕沿上的郑文辉,不好意思地说,一次,老师都“烦”了他。开玩笑地说“你这孩子太爱钻牛角尖,这样下去不行!”
高考结束这段时间,郑文辉在教母亲发短信。要让小学一年级都没有毕业的乔爱莲掌握拼音,不是件容易的事。郑文辉把字母一笔一画写好,挂在墙上,教乔爱莲一个一个认,然后试着给哥哥们发个只字片语。“这样我走了,他们在家里孤单了、想我了,就能联系到我了。”
(记者 胡丽娜 摄影 李春泽)
更多信息请访问:新浪高考频道 报考院校信息库 新浪高考官方微博
特别说明:由于各方面情况的不断调整与变化,新浪网所提供的所有考试信息仅供参考,敬请考生以权威部门公布的正式信息为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