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变成了唐僧肉

　　■草野·宇下

　　杨盛峰

　　8月1日，高三照例开始补课，我被安排带21、22两个补习班的语文，教室在“翻新图书楼”的顶楼。这幢教学楼是由原来的图书楼改造而成的，按学校教学楼的排序，它应该是“4号教学楼”，但因为“4”犯讳，所以它有了一个别扭的名字——翻新图书楼。

　　翻新图书楼的教室很大，但装进八九十个高四的学生依然显得十分拥挤。在烈日下，顶楼教室更像是一个烤箱。补课的第一天下了一场雨，此后便转入了持续的高温天气，就连早晨也热得难受。7:30开始早读(班主任要求学生7:00准时到教室)，我到教室巡视一圈不过5分钟，可头发里面已经满是汗，并且从额头、脸上、脖子上往下流。上课的时候更难受，没讲几句汗已经下来了，不方便擦的时候就会流到眼睛里，变成伤心的泪水。十多分钟后，衣服、内裤已经湿透，满身是汗，都不好意思往学生中间走，只好一直站在讲台上：给学生展示的是“落汤鸡”的形象。

　　我的课在早、晚，我不知道中午的课学生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天，室外最高温度一直保持在34℃以上，而教室里面由于人多，至少比外面高出3℃,顶楼更热，这才是真正的“温室效应”！没有电扇，更不用说空调，八九十个人挤在三四十平方的屋子里，在将近的40℃高温下从早晨7点坐到晚上10∶35,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

　　我想，这种状况不但是那些坐在空调房子里的人所无法了解的，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也是无法想象的。学生大呼“惨无人道”，我安慰他们说：“你们为自己坚持一年，老师却是多年如此，年年如此，直到老去！”学生开玩笑说：“师父，看来我们在取经路上遇到恶魔了，它把我们都当成了唐僧肉，要蒸着吃啊！”是的，我们都是唐僧肉，可这恶魔是谁？

　　在《西游记》里，唐僧和他的徒弟们是被绑着扔进蒸笼里的，而我们是自己每天按时急匆匆地走进烤箱里。所以，追问“恶魔是谁”似乎并不恰当。可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了挣补课费？是的，我每节课可以收入15元，也就是说每个学生要支出将近0.2元；我每天补课的收入与我小学毕业的儿子给商家发广告的收入是一样的——60元，这样廉价的补课成了社会上的一个笑话：“你们学校的老师真便宜！”

　　为了教育事业？我的境界真没达到这个高度。我来讲课仅仅是因为学校安排我补课，我是学校的一颗螺丝钉。学校为什么要补课呢？因为各地的学校都在补课，是高考[微博]竞争的需要，是防止生源过度流失的手段，也是为了赢得“学校抓得很紧”的社会评价。学生为什么来补课呢？因为担心不补就跟不上其他同学，因为家长[微博]要求来补，说到底，学生走进烤箱里是为了在高考竞争中取胜！学生渴望这个胜利，学校必争这个胜利，于是，师生上刀山，下火海，进烤箱——那都是必须的！

　　在近40℃的高温下，这些近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够整日安静地坐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毅力！从早到晚，除了一日三餐和短短的睡眠，他们都在教室里，没有运动，没有歌唱，没有审美，只有课堂，只有作业，只有教辅资料。他们头上似乎都戴着一个无形的紧箍咒，念咒语的可不是我这个师父。我也不知道我带着他们能否取到真经，闭关修炼能否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