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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7月5日毕节-赫章-威宁
听说"小炼锌"污染环境要取缔，一个脸上抹满黑灰的打工者撩开背心，把肚皮拍得"啪啪"响："有污染我会长这么胖吗？我今年46岁了，炼了几十年了，不是还好好的吗？"一连两个问号倒是
把记者问得哭笑不得——
我们这次采访的一个内容是贵州草海的生态保护问题。草海位于毕节地区的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由于路途遥远，我们打算在路经赫章县时吃午饭，真没想到还没有到赫章，我们就遇到了一件让人吃惊不小的事情。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使我们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赐赋，而在经过一个叫野马川的地方时，青色的山峦间冒出的股股黑烟以及一些形似导弹的坩埚吸引了我们的视线，记者们戏称这些坩埚是"飞毛腿"。中国环境报记者陈寿春说，这些坩埚是一些小作坊用来炼锌的。在道路两侧，废弃的"飞毛腿"用来筑路垒墙随处可见，明眼人一看便知这里曾经有过小炼锌的"繁荣"。同时国道两边的"飞毛腿"以及生产这些"飞毛腿"的小作坊也很多，几乎占满了公路两侧。听说每个"飞毛腿"5元钱，规模不大的小作坊每天也能生产200多个。当地环保局负责人介绍道，用本地的黏土再加上一些粉煤灰烧制的坩埚，在省外市场销路不错。
黑烟是从路边的一家工厂里冒出来的，下车走近一看，原来隐蔽在"中兴公司耐火材料厂"厂牌后面的竟是一家土法炼锌厂。
锌，重金属，一种广泛使用的工业原料，也是火箭的重要燃料，目前国际市场行情看涨。在我国，以云贵两省锌储量最为丰富，土法炼锌也很盛行。而土法炼锌则是国务院三令五申要彻底杜绝的。
走进这家位于野马川镇葡萄屯的小炼锌厂，我们能看到不时从炉子里冒出蓝绿色的怪怪的火焰。记者数了一下，这里有背式炼锌炉及一体焙烧炉4台，几十名工人正挥汗炼锌。从打工者那里了解到，小炼厂每炉每天可炼锌400公斤，每个工人每月能挣500元。
闻讯赶来的车浪村村长徐仁洪气愤地说，"小炼锌"污染极大，害得村里的庄稼光开花不结籽。今年6月7日该厂曾被取缔，但没过多久又开工生产了。再向有关部门反映，环保部门称已与小炼厂打过招呼让其关闭，而小炼厂胡老板则说环保部门让他炼。村长显得很无奈："上面的政策好，可下面有些人把政策'吃了'。政策只有从上到下贯彻到底，群众才有盼头。"
村长话里话外都反对建厂炼锌，可在小炼厂打工的村民却有另一番看法。工人韩贤成说："这个小炼厂能养活500人；村里的坡耕地种庄稼顶多养活60人。小炼厂对庄稼有影响我们也知道，但经济效益更高。"从围拢过来的几十名村民七嘴八舌的对话中，记者大体"掌握"了车浪村的"村况"：车浪村有村民1200人左右，地少人多，交通不便，农民贫困，而每年的救济款往往又发不到农民手中。这家开工已近10年的小炼厂实际上成了农民脱贫致富的"唯一"出路。
专家们早就发现，在土法炼锌排出的铅锌渣中，除尚未取尽的铅锌外，还含有大量的银、铬、锗等多种元素，尤其是富含锗元素。锗是一种重要的半导体材料，近年人们发现它还是一种可使人类延年益寿的不可缺少的微量元素。可土法炼锌中排出的废气及废渣，或通过人的呼吸被人吸收或通过雨水冲刷而进入土壤污染植物最终被人吸收，导致人中毒，从而致使智力下降甚至缩短寿命。本来是一种延年益寿的元素由于放错了地方而成了一种让人折寿的可怕的东西，这或许就是自然界对人贪欲的惩罚吧。
土法炼锌等行为给当地生态环境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崔建民摄
听说"小炼锌"污染环境要取缔，一个脸上抹满黑灰的打工者撩开背心，把肚皮拍得"啪啪"响："有污染我会长这么胖吗？我今年46岁了，炼了几十年了，不是还好好的吗？"--一连两个问号倒是把记者问得哭笑不得--不远处的妈姑镇已经有400多年的炼锌史，据说建国50年来该镇没一人参军体检合格，不知这位老乡听说没听说。
一位推销"飞毛腿"的业务员追着记者，指着不远处山里冒烟的地方说："那边还有很多小炼厂，污染比这边还厉害。"车行5分钟，在一座废弃的小炼厂边，弹棉花的浙江人无意中说的一句话证实了推销员的话不假："国道边不让炼锌，因为污染大。镇里昨天通知今天有检查，让停工。"
当地环保部门的一位负责人一再强调：该地早就取缔了土法炼锌小作坊，一个月以前还检查了一次。但同时，该负责人也承认，尚有零星小炼厂难免"漏网"。
离县城10多里地就是赫章铅锌矿，储量达数百万吨的国有矿山已被近百家个体矿蚕食，挖的千疮百孔，再加上资金短缺，铅锌矿被迫停产，可怜1678名工人只能"赋闲"在家，生活艰难。而且路边的情况也很糟糕，到处是土法炼锌的小金矿。
其实，国务院下令关闭"十五小"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而在这里青山碧水之间，却依然存在着无数的小炼锌厂。行车在这条两边郁郁葱葱的国道上，从这些土法炼锌厂冒出的滚滚黑烟确实让人感到担忧，而更严重的还不仅仅是这些。
正如环境专家们所言，土法炼锌带给人们的危害是极其严重的，它不仅对人们的身体健康造成直接危害，与此同时，它排放的废气废渣对周围的大气和水源也造成了毁灭性的危害。
诚然，对于这些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来说，一个月四五百块钱的收入不能算是个小数目。而事实上，优越的地理及气候条件造就的青山绿水，自古以来就成为贵州人的骄傲。如果仅仅图这几百块的收入而毁掉了这片青山绿水的话，我们今后将如何生存，我们的子孙后代又将怎样生存呢？贵州人目前依然很穷。据了解，到1999年底，全省还有287万贫困人口，占全国贫困人口总量的13.6%，若加上返贫人口和新出生人口，贫困人口的数量会更多。那些深处深山、石山区、高寒山区和边远少数民族聚居区的人们尤其贫困，由于自然环境恶劣，耕地资源奇缺，水、电、路等基础设施薄弱，相当一部分乡村是一方水土养不活一方人。
尤其值得指出的是，人们的穷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生态的日趋恶化造成的，而面对人口的压力，这种贫困的状况又在很大程度上加重了生态恶化的趋势。如果我们不但不通过改善生态条件来改变贫穷面貌，反而再次破坏我们极为有限的生存环境的话，那样我们将永远也无法跳出"生态恶化-贫穷-生态恶化"的怪圈。纵使不考虑子孙的生存，我们这一代人也会失去应有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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