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中国人体摄影艺术大展从广州经杭州到了上海，正在展出。

　　在广州时，这个展出一时间在媒体中占尽风光，摄影家和勇敢的女模特戴着或不戴墨镜站在得了一等奖的作品前的照片版版皆是；在杭州时，媒体热度降了些，但公布出来的观众人次数似乎可以证明它的成功；而在上海，开幕了好几天，我才知道原来它在市工人文化宫里，有报道说，场内有点儿冷清。

　　在上海，是不是有一些人和我一样呢--从最初听说时带点儿期待，到被媒体和主其事者的审美教育说得败兴，再到见了刊登在媒体上的作品时的失望，等展览真的来了，连瞧瞧热闹的念头都没有了。

　　媒体上的报道，大半都在注意观展者的眼色表情，一小半讲的是照片是如何在紧张局促中出笼的故事；媒体上的文章，大半都有这样的指导：一定要用艺术的眼光去看这些裸着或半裸着的人体，不应该看到色情或者产生欲念；如果你感到不习惯或者看出了色情，那么就是你的艺术修养还不够，还停留在保守落后的文化中，尚未脱离低级趣味。

　　然而，仅仅从在传媒上露过脸的那些应该是优秀的作品中，我看到的更多是艺术的虚弱。被生硬置放在自然中的人体多半显得紧张、拘谨或游离，缺乏艺术表现力，难以触摸到摄影师或者摄影对象的灵魂。没有感动，没有惊奇，没有艺术引领下的心灵提升，我不知道怎么能调动我的“艺术的眼光”--看到的，大概就只是些模特的美的或不太美的身体。

　　一流的艺术，应该是有牵引人的心灵提升的能力的，不必提醒你用哪种眼神儿去观看。也许它会与身体、与性有关，却不必是色情的、淫秽的、下流的。

　　在今天这个“黄色”图文或碟片并不难觅、夜总会里常见草裙舞、商店橱窗里有真人表演内衣秀、灯箱里总有三点式美女迎面做出性感表情的社会里，也许早就该见裸而不动声色了。只是，我们都还做不到。这个要求人们以艺术眼光去观看的展览，大打的也还是“人体艺术”的牌。

　　回想一下，从当年上海美专使用人体模特几乎引来风化官司起，到已经接受了超短裙露脐装与拍写真集的今天，我们在道德文化方面的改变，已经足够“神速”了。改变固然有打破束缚的一面，却也是西方风俗文化影响全球的结果，未必就是进步。

　　也许，把这个展览当成是一个民族、一个时代民风民俗和道德观念变迁的直观检验与证明，更为合适些。

　　何必非要以艺术的名义，或者，以人体的名义？(东篱)《人民日报.华东新闻》(2001年03月23日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