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群人,疯狂出差,常年不在上海。
因为工作原因,他们在各个城市“漂泊”,每处呆上一两个月,然后继续辗转。有人羡慕他们“公费出游”,见多风景,住好酒店。他们有时暗爽,有时苦笑。
上海公司的同事和他们不太熟,外地客户多为点头之交,朋友、家人见面机会更少。这些“城漂”的人,最熟悉的地方是机场与宾馆。最熟悉的笑容来自机场空姐和宾馆服务员,他们的生活和感触不止“奔忙”二字。他们就在我们身边,他们又常常不在
2011年1月7日,上海姑娘小米终于把MSN签名改成了“@SH”(在上海),这个标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朋友们面前。
“这次离开得有点久。终于回来了。”从去年10月到今年1月,她跟着公司的项目长驻湖南株洲,周末、圣诞、元旦便以株洲为原点到处旅行,几乎没回过上海。“有几次是将公司安排回上海的机票改成去外地的,也算我们长年在外的福利之一吧。”小米说。作为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咨询顾问,工作性质决定了她必须根据客户和项目所在地前往不同的城市,一待就是一两个月。
1月11日深夜,诺华制药研发部的吴倩正在家里打包行李。“明天飞西安。”她在电话里告诉记者。采访这些“飞族”很难,他们常常不在上海,并且日程排得很满。
而与Alick碰头时,先是约了傍晚时分,然后他追了个电话过来:“好不容易‘进城’一趟,能不能多叫几个朋友一起见面?”
走在上海市中心的马路上,他们说有时会觉得陌生,“这些改变的过程我们未曾经历,突然就不一样了,无论是城市还是家”。在外地看到万家灯火,会感到惆怅,“没一个是属于我的”;也有人享受着自由,乐不思蜀。
这些谱写“阿飞新传”的人是城市里的特殊群体,另一类“流动人口”。
漂泊“暂住客”
“城漂”、旅行,到处乱走
“一直是一个人奔东跑西,一个人机场起飞降落,那么多个航班,那么多次旅行,除了黑车司机外,从来没有人接过我,送过我。”
——某世界500强企业咨询顾问小米
她的行李箱:
一个大一个小。在某地做项目时,周末若回上海,则将大箱子寄存酒店,只提小箱子回家。结束一趟长差后,如果紧接着就飞赴另一个项目,则生活用品不动,仅替换几件换季的衣服。
不同的季节,在不同的城市迎接日出日落,对小米而言,已是常态。
“对其他城市未必熟悉,对上海却会陌生。”春节前终于结束了上一个项目回到久违的上海,她惊讶地发现淮海路上多了Cartier、Tiffany&Co这些大牌的专卖店,虽然她的公司其实就在淮海路上。“因为不太进公司,一直在外面,一年只能见到一次老板。”
小米是做咨询项目的,主要为不同企业提供如何业务转型、如何提高效率等行业咨询服务。在此过程中,她需要和同事们一起前往该企业访谈、实地考察、讨论并给出方案,工作地点视客户所在地而定。
“随着客户越来越本土化,民企客户越来越多,我更多地会去二三线城市出差。”
去年4月,小米刚刚结束为期5个月的“北京行”飞回家,没吃饭,没休息,没过夜,只是打开行李箱,将北方的冬衣取出,塞入江南春季的衣物,然后拖着箱子直接奔汽车站,转车去南通。那是下一个项目的所在地。
和匆忙两三日的短途出差不同,持续的驻扎改变了出差者的生活状态和朋友圈,“说我们‘在上海工作’很不确切,但我们也不属于其他城市”。而与长达两三年的外派相比,这种出差又更像短途。“你不会把整个身心甚至家都搬过去,因为每隔一两周也能回一次家。总之生活是在不断变动交替的。就算在北京待了5个月,也不过是多认识了从单位到酒店的几条路,知道几个吃饭的地方罢了。”
只有一点比较像“安家”的感觉:她会准备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周末回上海,就把大宗物品寄存酒店,只带小部分东西回来,有时甚至只拎个电脑,“反正家里有替换衣服。”
很多酒店都以“宾至如归”作为宣传点,小米对此感触很深。比如,各地香格里拉大堂的味道都是一样的,房间布置、床单布料等也是标准化统一,在不同城市遇到它真像回“家”。“对于生活充满变动的人而言,这些‘标准化’是温馨的,它们是变化中的不变。这不是只住几次的人能体会到的。就像‘10086是我最好的朋友’一样,想想也有点可悲。”
其实小米更想固定在上海这一座城市内打拼, “工作上,我的新鲜感来自新的客户、学习到新的知识,而不是换一个新的城市。出差是浮云。”她说。
春节前会不会再出差,她现在不清楚。“只能说下一个项目有可能会在合肥,但随时会变。”
正说着,小米从皮夹中取出一叠卡,铺在桌上指给记者看:“这是香格里拉会员卡,在两个以上城市住满20晚就是行政级,有免费早餐,每次都有三样迎宾食品;在三个城市住满50天就能升到最高级别,入住换套房,送更好的洗漱用品。我正在向最高级会员努力,同事已经是了。这些是南航、东航、国航的会员卡……”
就像电影《在云端》里的乔治·克鲁尼那样,经常打“飞的”的人会专注于某一家航空公司积攒里程。小米的很多同事都是东航和国航的金银卡用户,进VIP室候机,积分换机票。“还有个同事一直努力积攒东航的里程,想换一张来回欧洲的免费机票——他离梦想不远了。”可见他“走”过的路有多长。
出门在外,那些结了婚的同事周末大多能回则回,她则倾向于去周边旅游。在北京时,她去了长春、哈尔滨;在湖南株洲时,去了凤凰、韶山、岳阳、长沙、衡山;今年圣诞、元旦,她也放弃了回家机会,直接去昆明、香格里拉、丽江玩了圈,再飞回湖南接着上班,“这张机票能报销,等于把回上海的机票机会用了”。
不少旅行是一个人完成的。“以前我一直在等,等自己有心情、有假期、有钱,等朋友们有空,拖拖拉拉哪里也去不了。”所以现在不等了,有空就出发。一开始也有顾虑——“有点怕,最近有个持枪杀人犯正好到株洲了。”后来就习惯了并享受其中——“这次在丽江,就是豆瓣上约了陌生人结伴逛,挺好的。”
另一个问题是感情。“男生会不会选择像我们这样常年出差在外的做女友?如果对方也是如此,两个人有没有未来?”这是她最近的困惑,“我很好奇,那些结了婚的同事是怎么处理好这个矛盾的。”对她来说,这是道难题,目前无解。
朋友、健康,曾经丢失
“一年和上海的同学朋友见面不超过2次,渐渐大家的距离也远了,在外地也不会找到一辈子的知心朋友,所以也会特孤独。”
——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前审计部助理经理 王安媛
她的行李箱:
身为没有安全感的摩羯女,她“最好把整个家都搬去”出差地。即便只有一周,也要带上四五套衣服,正装、休闲装、睡衣,高跟鞋、平底鞋,护肤品要带一堆,还有相机、充电器,以及杯子、筷子、勺子……“出于环保目的,我也不习惯用别人的筷子”。
电脑是必带的,此外还要装几本书,路上看的闲书以及专业书,“万一遇到什么问题可以立刻翻。”
“你看新闻没?最近有个年轻人在办公室吐血而死,这件事是真的,是我以前公司六部门的同事,不认识但知道。”刚刚“daytrip”出差归来的王安媛心有余悸地说。“我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她早就辞了职。眼下的这份工难得出趟门,“和以前相比舒服多了”。
作为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前职员,她曾经“一年有半年在出差”,加班则不计其数,“从机场到酒店到客户办公室”,酒店的床不是用来睡的,是搁电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