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终于开了。
我身后的城市在微微的暮色中,吹起了凉风。站台上一个小伙子脱掉了他的上衣,浑身上下在阴天的黄昏里出乎意料的白皙。我看见他手里的烟头闪着红光就远去了。这座城市一定在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开始一场比烟头还要红火的狂欢,一定有四海的友人晃动着那著名的金黄色液体,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在那觥筹交错流动的迷离的金色中,我看着窗外最亮的灯渐渐变暗,我看着地下最青的草,直到完全看不见它。
这个夜晚,当瘦弱的周杰伦走上万丈光芒的舞台叫卖他熟练的R&B以及生疏的国语的时候,我在闷热的火车车厢里,用手托起耳朵默默的猜测他的真实相貌与真实年龄。
身边有几个实习的年轻幼儿园老师带着一群孩子,包围在我四周。有一个孩子手里拿着塑料的红色玩具蛇。当那两个年轻的姑娘知道我是大学生,而且是南开学生的时候,啧啧称赞,问长问短。那时候我真的想告诉她们:你们知道么?有时候看起来很美好的事情,也会有它的不如意;也许我宁可一天到晚领着一堆孩子做游戏——从日出到日落,身边围绕的都是童年,你见过比它更可贵更让人羡慕不已的东西么?
车厢尽头有一名某专科“名牌”学校的高材生在对这不耐烦的列车员不遗余力宣传他的母校。由于他站在两节车厢中间,声音又是震耳欲聋,所以我看到很多人对他皱起了眉头,还好他别的本领不知道怎么样,视而不见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较近的地方是一位面孔模糊的女人在昂首挺胸撒开大腿来回走来走去,卖弄她难得的性感,我偶尔冲她微笑一下,因为我想知道是不是微笑可以安慰她停下来,结果这是无效的;更近的地方有一位戴孝的老太太,瘦小干枯,然而精神很好,是北方农村一切经过风霜的老太的典型。一个孩子不过八九岁,身上背着至少三个沉重的包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这是个读书的年龄吧?他现在什么职业?我很想看看他的眼睛,然而只是那么一闪,就过去了。很长的让人羡慕的睫毛。
睡觉。醒不来。反正人家都唱过了:醒来我还是发呆。
在空气恶劣的车厢里,我有幸亲眼目睹了一场爱情。我真的要发呆了,是目瞪口呆的呆。坐在正对面的一对男女,两个人相貌气度都很平常。在潍坊他们上车的时候我刚刚醒来,听见他们互相介绍,当然他们还素不相识;我下一觉醒来他们已经抱在一起了;在德州我又一次醒来,他们正在偷偷摸摸的热吻;到了河北沧州完全清醒过来,我发现男人的大手正在女人的大腿上;还好此后我再没有睡觉,而且在到天津我下车之前,他还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我想找个机会劝说那个女孩子注意以下,在爱上他之前要看清楚他把鞋子脱掉,脚就搭在我身边,但是当我不经意见低头的时候我立即放弃了。因为我发现她的脚早就从鞋子里爬出来了。真是绝配。所以我决定不要用我鲁莽的举动来冒犯他们这样如火如荼的、干脆面一样的爱情。
背起背包下车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是爱情。
天真的孩子一定不懂。戴孝的老人一定不懂。那么卖弄风情的女人懂不懂?那么卖弄浅薄的男子懂不懂?
我也不懂得。只是我懂得多想无益。下车后我打了一个口哨,给黎明前的黑暗。因为我看不透它。(文/昨夜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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