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我不用开放。
我只是安静地梦着。恍惚中,仿佛是我总能在夕阳下窥见的宫墙。暗绿中流淌出窒息的神秘。那飞起的檐角,静止着一瞬历史的沉郁。
北风吹过。南风吹过。长安城上空,遍天的纸鸢讲述着一个故事:一个女人用沾满鲜 血的双手,在自己睿智的额上,印下王族的图腾;祭了自己几十年的梦。
上苑的花儿都醒来,对天沉默。一如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季节的幻觉么。空气中有清冷的肃杀。
错孽啊。一棵老树喃喃地说。
我笑了笑,把花叶合拢了些。错又怎样。错与对只是别人的看法罢了。她有她自己的忠诚。
这不是大幸么。
雪落了,雪睡了。冰无声地升华着它的寒。同伴们也都敛起了花叶。好冷,好冷。等待太寂寞。睡吧。
暮。一袭白衣翩翩飞至。手中的金色绸缎映得夕阳都失色。
圣旨到!圣旨到!!!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放,莫待晓风吹!”
人类听不到花儿的悲欢,一如他们听不到彼此的心碎。
生命般的恐惧。他们哭了,明知无济于事。
于是颤颤地,纤嫩的花瓣探出温暖的花囊,紧缩的身体痛苦地伸展。严寒吞噬着,一丝一毫,一厘一寸。
“这样会死的。”我看着他们。
“不,不!牡丹,开吧,开吧!”诚惶诚恐,熟悉的声音悲恸着,“她会杀了你的!”
懒得再摇头。站在平等的高度,我迷矇地看着他们将枯枝残叶向花后藏了再藏。是啊。只剩下春了。
被逼出的美丽。
生之错!生之错!!!
夜降了,夜溶了。我看见太阳升起。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温暖,安心的嗅觉。身边有焦急而悲哀的目光。
“牡丹!牡丹!她快来了!”
“开吧……只一天啊,牡丹!”
“……好冷啊。”我朝他们笑着,干枯的花叶抖着落雪,“你们保重。”
上苑又融入了沉默。一如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可皇上要来了,她不得不重新裹起闲寂中变大的双脚,那刀一般的白绫,轻盈得血淋淋的时刻……
她来了。
凌驾我爱着的曦光,从那片銑瓦红河日下的雅致中,从那方合壁流转千年的古韵里,款款走来。
她在微笑。走过,走过。我看见同伴们的颤抖。
她来到我面前。骄傲的眼中猛然闪过一抹嗜血的美丽。额上跳动的银色光芒,冻结了空气。
她怒了。
“逆我者即错!逆我者即错!”
我愣了愣,随即笑了。熟悉的言辞啊。也许是错,就算是错;可每人都至少有自己的忠诚。
错孽!错孽!!!
火光在雪地里跳跃着。近了,近了。
“不!”他们又哭了。不愿寂寞地生,也不要快乐地死,几千年静止般的等待,究竟是为了什么??
错孽啊!天地间,幽幽长叹。
火焰吞噬了我干枯的枝叶,得意地飞扬,染红了长安城黯淡的天空。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感受她的光和热,第一次——以我的生命。
那毕剥的呻吟和炙烤的颤抖——是死神在召唤么?如果是,为什么我仍没有丝毫悔意呢?
不如归去!不如归!
浓烟卷去,火势即退。
……我随她消逝了么?
她在微笑。额上跳动的银色光芒突然冻结了自己的恣意。碎了。落了一地的气急败坏。
我还活着。消逝了的,只是枯枝残叶。我,还,活,着。
挺秀的清枝翠叶,超然淡定。
“错孽!错孽啊!!!”她惊去。
变乱惊去。
雪地中的等待,唯一的真理。
在冬天,我不用开放。(文/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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