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五一节长假，儿子上初中，我问他想去哪里旅游，他说，根据上次十一国庆节长假的情况，到哪里都是人满为患，那可是大煞风景。

　　我想了想，说："我有一个地方，肯定没有人去，你想不想去？"

　　儿子立刻问："是哪里？"

　　我说："去农村种地。"

　　儿子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妈妈，你怎么想到的。"

　　我说："在你会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时候，我就想让你到农村去种两天地，让你真正懂得农民的辛苦。每年春天，我看到农民插秧了，我就想，什么时候带儿子来插秧，让他吃点苦，受点累，可一直没有机会。"

　　儿子说："现在机会来了，我们去吧。"

　　我打电话问他的表妹想不想去，小女孩儿立刻欢喜地说："想去。"

　　农村，在他们的想象中，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小桥流水，田园牧歌，还有木头做的小房子。

　　5月1日，我带他们到了农村，住到一个亲戚家，这时，他们才发现，农村与他们的想像完全不同。亲戚是一个养鸡专业户，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鸡舍。我对亲戚说，这次不是来度假的，是专门带孩子来干活的，你有什么活，就让他们干。亲戚说，我明白你的用心。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我就让两个孩子换上劳动服，我说："今天是劳动节，你们就用劳动来纪念这个节日吧。"

　　亲戚带他们到鸡舍去捡鸡蛋，他们一进鸡舍就捂着鼻子冲了出来，大叫："呛死我啦！"

　　我知道鸡舍里的味道很大，我去过养鸡场，我说："你们吃鸡蛋的时候，很香，现在，你们应该体验一下捡鸡蛋的滋味。"

　　我带他们再次走进鸡舍，并且不让他们捂着鼻子，他们刚开始捡鸡蛋的时候，竟然不敢伸手，说是怕鸡咬手。这让我非常吃惊，我们当年与工农相结合时，批判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们竟然比我们还差。我对他们严厉地说："鸡根本不会咬人，你们有什么好怕的，快点干活去。"

　　他们这才开始捡鸡蛋，开头捡的很慢，慢慢地，就捡的快了，也知道把大个儿的放在一起，鸡蛋架越放越高，他们完全进入了劳动状态，也不觉得臭了。捡完鸡蛋，我让他们清扫鸡粪，妹妹负责打扫，哥哥负责用一架独轮车往外运送。

　　儿子说："我不会推独轮车，我从没推过。"

　　我说："你不会，可以学，谁都不是天生就会推的。"

　　儿子推得歪歪斜斜的，走几步就翻了车，我递给他一把铁锨，对他说，不要紧，把鸡粪撮上去，继续推。

　　儿子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把地下的鸡粪放到车上，又推起独轮车，没走两步，车又翻了，儿子气急败坏地说："妈妈，我推不好。"

　　我说："你能推好。干活用什么？不光要用手，更要用脑子，你好好体会一下，学会用劲，车就不会翻了。这辆车在别人手里不翻车，在你手里也能不翻，凡是别人能干的，你就应该能干，你还要比别人干的更好。"

　　儿子又推起了车，车翻一次，就再来一次，我告诉他，永远都不要灰心。终于，他能够驾驭这台独轮车，不再翻车了，这使他的干劲大增，他推起车一路小跑，越推越快，他高兴地说："推的越快越稳。"

　　我说："对，什么事情都有规律，你掌握了规律，你就能够进入自由王国。"

　　他们在鸡舍干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收工，他们自己从机井里压出水，大洗了一通，晚饭吃高粱米和他们刚刚捡的鸡蛋，他们觉得格外香。

　　我说："我带你们来干活，不是要你们以后当农民，当养鸡专业户，是要让你们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要学会珍惜。我还想让你们知道，劳动是美丽的，不是对人的惩罚。你们干活的时候是很累，但你们能把活干好的时候，是不是很快乐？"

　　儿子说："看到打扫干净的鸡舍，我很高兴，想到鸡们一晚上又会把它弄脏，我就生鸡的气。"

　　我说："你既想让鸡下蛋，又不想让鸡拉屎，这可能么？又想让马儿跑，又想让马儿不吃草？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你们明天可以再把鸡舍打扫干净。"

　　儿子说："我不喜欢做重复的工作，我喜欢创造性的劳动。"

　　我说："有些科学实验，就是千百次的重复劳动。"

　　第二天早晨，儿子主动去捡鸡蛋，打扫鸡舍，干的比第一天还好。他满头大汗，把独轮车推的吱吱响。

　　吃过早饭，亲戚赶着牛车，拉着种子和犁，带他们下地种高粱，他们坐在牛车上，唱起他们喜欢的歌，比到森林公园去野餐还高兴。

　　地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一马平川，第一趟他们俩负责踩格子，就是把种子踩到地里去，我说，这是最简单的农活，你们从头学起吧。

　　种地就像冲锋，干起来就要往前冲，不能停，亲戚在前面赶牛扶犁，一个女人跟在后面撒种，儿子带妹妹跟在后面踩格子，他们呼啦啦就走了，我坐在地头等他们。

　　一条垅，太长了，半天才看见人影，他们回来时，累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就坐到地下，我说："不能休息，起来，干完再休息。"

　　儿子说："妈妈，你为什么不干？"

　　我说："我早干过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每年春天秋天都要到农村去学农劳动，种地插秧，拨麦子收玉米，我都干过。下乡以后，我又在农村呆了5年，劳动课我早就上过了，现在是给你们补课。"

　　儿子说："那你现在就可以当监工啦？小玉，你看我妈妈让咱们在太阳底下干活，她坐在树下乘凉，还不让我们休息，她像不像地主婆？"

　　小玉笑起来，说："太像啦。大姨就是地主婆。"

　　我说："少费话，快去干活，干完再休息。"

　　在我的督促下，他们从地下爬起来，儿子要求扶犁，我说，这可是技术活，比推独轮车还难。

　　他扶着犁走起来，地犁的不够深，还把一条直线走成了曲线，他看着自己犁的这根垅，满面羞愧地说，"妈妈，种子长不出来了吧？"

　　我说："能长出来，但产量会受到影响。"

　　儿子说："为了不影响产量，我还是继续踩格子吧。"

　　我说："等种子长出来，会歪歪斜斜的，你把这幅画画坏了。"

　　后来，我们每次乘飞机，都要从空中尽情地欣赏大地上的美丽图画，我会对儿子说："你看，在这个世界上，农民是最伟大的画家，地球就是他们的画布，他们在上面画着最新最美的图画。"

　　在这之后不久，儿子就住校了，他们在学校食堂吃饭，儿子告诉我，很多同学都剩饭剩菜，每次吃饭都要倒掉不少，只有他从不剩饭，有人问他，你为什么吃得这么干净？他说，我当过农民，农民从不浪费粮食。

　　我说："你做的对，吃多少买多少，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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