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篧 摄影/江乔勇

　　晶晶和小鹤都是知青子女，同在一家上海知名的本土化妆品公司找到了工作。袅袅的家远在奉贤，工作还没有最后敲定。3个女生5月就合计着租下了一处一室半的老工房。

　　复旦大学广告系03级毕业生晶晶、小鹤和袅袅是在同一屋檐下一起欢笑、有时一起悲

伤了4年的姐妹。

　　6月20日，是她们毕业离校的日子。

　　神秘的百合花

　　一大早，3个女生牙也顾不得刷，就扎起了长长的头发忙着整理东西，搬场车下午3点就到，可寝室里仍旧一片狼藉，该收拾的东西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小鹤桌上神秘兮兮地多出了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又有哪个男生跟你表白了？”晶晶打趣，“毕业前的男生都老可爱的。”

　　小鹤没有回答，只顾埋头理东西，抱怨：“完了完了，东西怎么越理越多！”然后抓起3把雨伞对一旁埋头苦干的袅袅说：“平时要用的时候死也找不到的伞，一下子全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我原来有3把伞哦。”

　　袅袅随手拾起地上另一把伞：“喏，第4把。”

　　晶晶呆望着满满一橱衣服：“女人的柜子里啊总是少一件衣服，搬家的时候才知道多。哎，真希望自己现在是一条蜈蚣，把所有的鞋都套着走算了。”

　　那边小鹤又嚷：“袅袅，你说我是不是该扔掉几双鞋啊？”

　　袅袅点点头：“我已经偷偷扔掉好几双了。当初买的时候，如果想到搬家这么痛苦，我绝对不会买，浪费钱！以后要靠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

　　“我恨不得把这么多被子也统统扔光。”小鹤忿忿地嘀咕。

　　晶晶拍拍她的脑袋：“那不要过冬啦？”“再买啊……不过，又要花钱买的，算了算了……”

　　最后的温情

　　3人的电脑屏保齐刷刷地换成了一排4幅她们的照片：3人以复旦校园为背景，分别用翠绿的柳枝拼出了“L”、“O”、“V”、“E”4个字母。

　　晶晶床头的闹钟疯了似地叫嚷，把3个女生都吓了一大跳。原来晶晶担心自己赖床，把声音调到最响，然而，在复旦的最后一夜，她失眠了，闹钟未响，就一个人爬起来，看青青校园最后一眼，最后一次抚摸挂在墙上的吉他，为寝室的姐妹拖最后一次地板……

　　“小鹤！”袅袅喊。

　　“干嘛？”小鹤回应。

　　“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喊喊你的名字。真是没劲喏，我们要毕业了。”

　　晶晶沉默，叠着手里的衣服。小鹤不作声，打开学校BBS的链接，看到系版上朋友发的一篇文章《最后两小时》，叹口气，跟了一贴《再见》，想想又把标题换作《永别》。然后一声不吭，紧锁着眉头下了站，看着电脑屏幕一点点黯淡，眼眶里晶莹的东西在闪烁。小鹤拔下接线，把电脑塞进箱子里。晶晶还舍不得关机，水木年华演唱的《今天我们要走了》一遍又一遍地回旋在渐渐空空荡荡的寝室里。

　　袅袅被人叫下楼去，回来后，满房间转悠，找着她的隐形眼镜盒。晶晶问她怎么了。她红着眼睛说：“刚刚和一些朋友告别，哭了，眼镜又滑了出来。”

　　搬场车到了，班级里的男生纷纷过来帮忙搬行李。3个女生慌张地看着寝室里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人。

　　“走吧！总要走的！走出去，就是一片新天地了。”晶晶一如既往像个大姐一样搂着姐妹们。小鹤留连在寝室门口，袅袅趴在走廊的窗台上，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老房子新房客

　　坐在搬场车的前座，望着窗外的高架，晶晶说：“还是留在上海好，连高架桥的两旁也是郁郁葱葱的！我在广州实习的时候，看到光秃秃的高架桥，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不好。”

　　晶晶的妈妈插队落户去安徽以后，一直没有回来，惟一的心愿就是要女儿留在上海工作。晶晶的男友远在广州，但找工作时，她决然地选择了上海。然而出人意外的是，晶晶并没有留在曾经实习过的外资4A广告公司，而挑了一家国企。“外资公司听上去是好，但做起来……老板从来不在乎我们的想法和感受。倒是现在的公司，让我真正能够融进去，听取我们的意见，感觉自己是被重视的。”小鹤在一旁附和。

　　搬场车在高架上绕了一会，拐进一条小弄堂———新家到了。

　　几十包行李把狭小的每一寸空间都撑得满满，地上、桌上、床上……凡是能搁东西的地方都堆着东西，人在其间寸步难行。

　　晶晶说：“我是出了名的‘一百包’！从前搬寝室的时候，我们班男生都领教过的。”

　　光为了找一件换洗的T恤，袅袅就从大屋里每一个包翻到过道里的包，又把“寄存”在卫生间里的行李翻了个底朝天。

　　突然一声惊叫：“哎呀！我少了个装衣服的包包！”袅袅急得差点迸出眼泪，又从头开始清点自己的包。

　　小鹤安慰她：“别急别急，我们一起再找一下，东西只要在这个屋里就丢不了的。你再哭，隐形眼镜又要掉出来了。”

　　细心的晶晶走到过道里，探头张望：“袅袅，那个是你的包吗？”手指向楼下空地上孤零零的几个大包。

　　袅袅冲过去一看，一阵欢呼：“找到了！找到了！”3个粗心的女生竟然把几个高高大大的包落在了弄堂里，还全然不知。

　　邻居们摇着蒲扇，闻声而出，打量着眼前这3个青春亮丽的女生，友善地朝他们的新房客点头微笑。

　　返回屋子，小鹤继续侦察地形：“晶晶啊，我们在大房间的地板上摆张垫子，夏天围坐着吃西瓜，冬天蹲着吃火锅。”

　　晶晶插嘴：“问问男生们，谁会做饭，做得好的允许在我们家打张地铺；做得烂的半夜里踢出去。”一阵东倒西歪的哄笑。

　　袅袅拖了个凳子问晶晶：“这个，我可以坐么？”转念一想，“哎呀，这里现在是我们的家了，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坐的？坐！”

　　一屁股坐下去，开始哼起郑秀文的《眉飞色舞》：“自由，自由，现在就要自由……”

　　新家的第一个客人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3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莫非来“客人”了？她们争先恐后去开门，迎接新家的第一位“客人”———原来是小鹤的妈妈拎着几个大西瓜从无锡赶过来了。

　　小鹤的妈妈当年从上海到江西插队落户，后来应聘去了无锡，在那里结婚、生子。小鹤高考如愿以偿进了复旦，按照小鹤妈妈的话来说，是“完成了我一半的心愿。”如今，女儿毕业，在上海落了脚，才算是真正地“圆了梦”。

　　小鹤一手抱着妈妈，一手忙不迭从背包里抽出自己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给妈妈看。小鹤妈妈看着女儿神采飞扬的毕业照，嘴角的微笑一直挂着。

　　母女俩的脸不觉温柔地凑在了一起。“工作了，就不像在学校里样样事情都会有人帮你铺好路。今天开始，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小鹤转过身，抱起先前那一束“可疑”的百合花：“妈妈！”

　　小鹤妈妈疑惑地看着女儿：“这花，这花……”

　　“送给我亲爱的妈妈！”小鹤上前把花捧到妈妈胸前，“昨天爸爸特意发短消息提醒我，今天是您的生日，要我买束花送给您。今天起，女儿真的长大了！”

　　袅袅和晶晶也拥上前，“妈妈、妈妈”乱喊。

　　激动的小鹤妈妈想帮姑娘们理房间，却遭“无情拒绝”，被小鹤“赶回”了上海的外婆家：“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们要在这里大闹天宫啦！”拗不过3个女生，小鹤妈妈带着花离去。

　　3个女生叽叽喳喳在新房里忙活开了：小鹤把一排排壁橱打开通风，说要等阳光灿烂的日子把厚重的被子晒了再塞进去；卫生间的浴缸要用消毒药水洗一遍，袅袅得意地掏出前段时间寝室里囤积的84消毒液；晶晶思忖着要挪一下大橱和梳妆台的位子，不然3台电脑实在排不过来……

　　“啊，你们看啊，房东竟然还给我们准备了晾衣服的竹竿！小时候我妈妈就是用这个东西的，从今天开始我们也要像家庭妇女一样晾衣服啦！”晶晶一声欢叫，小鹤和袅袅闻声跑向并不宽敞的阳台。

　　3个女生肩靠肩，眺望满眼葱绿的树木和远处喧闹的工地，风吹起她们的长发。

　　6月20日，上海，许给3个女生一个新家，许给她们一片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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