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某日

　　年关过了，稍为轻松一点，科长又让把所有文件资料都重新整理一遍。存档是秘书工作中最烦人的，但是，你又不得不按规矩，老老实实认真仔细地做，不然，很多时候会让你抓瞎。比方，你正在招呼客人的时候，领导突然来电话，叫你把某某文件送到他办公室去，如果你不按规矩存放，你一下子找不到文件存放地方，你怎么办?芽还有，今天是小石存放

的文件，万一明天她调走了或辞职了，领导让你把文件找出来，你不知道文件存放的规矩，你怎么办?芽每次存档的时候，我总是想起美国电影，那些警察局里的警察查找犯人档案时的情景，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十七楼上班的师姐楼莉说他们办公室对面的一个比利时公司的办事处，前天秘书被警察抓走，今天老板也被抓进去了。

　　玛丽给楼莉起了个“楼透社”的外号。

　　“那秘书是因为什么被抓进去的?”科长问。

　　“那秘书偷刷她们首席代表的信用卡，据说刷了七八万，所以老板报警，一查，就把秘书抓进去了。”

　　“所以，秘书一进去，就把老板给咬了，是吧?”

　　科长推测。楼莉说就是这样。

　　“那秘书为什么要偷刷老板的卡呢?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犯罪吗?”小石问楼莉。

　　“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楼莉说，“不过，我想主要还是妒忌心太强。你想想，秘书一个月挣多少钱，老板一个月挣多少钱?秘书肯定觉得自己干的活比老板干的还多，也比老板累。我从她平时的言谈中看出，她心里是不平衡。加上她的老板是个马大哈，又有一些把柄抓在她手里，哪个当秘书的手里没有几根老板的小尾巴?所以，我估计她就是这么想，不花白不花。”

　　“那老板为什么要用这种秘书?”小石仍然不理解这种社会现实。

　　“唉，那老板实际上也只是个花花公子，只不过是有些背景罢了。在他眼里，秘书的脸蛋比秘书的忠诚值钱得多，更何况这里离公司总部也是天高皇帝远。”

　　楼莉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

　　“那老板也够傻的。”玛丽说，“既然有把柄抓在秘书手里，他为什么要去报警?”

　　“他可能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做得天衣无缝吧，再说，也许当初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秘书就是颗定时炸弹。”楼莉说。

　　也许是楼莉把秘书比作“定时炸弹”，让我们这几个秘书感觉不舒服，聊天就到此为止。

　　的确，如果秘书要想使坏心眼的话，对于领导来说，他身边的秘书确实比定时炸弹还要危险。特别是在发达国家，许多秘书不仅要替老板安排日常工作，而且还要帮助老板安排家庭聚会、管理老板的财务(包括交纳个人所得税)等私人事务，甚至还有权代替老板开私人支票。

　　吃完饭，电梯太挤，我们几个慢慢地爬楼梯回办公室。

　　科长问：“你们几个知道领导一般用什么标准选秘书吗?”

　　“首先是要漂亮吧。”玛丽说。玛丽似乎从来不掩饰对自己漂亮的自信。

　　“领导选秘书，首先确实是要看秘书看着舒服不舒服。但这并不是单看长相，还包括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和气质。太丑的领导肯定不用。有许多人虽然不是很漂亮，但看着还是很舒服，特别是在接触多了以后，更是如此，所以，说领导不喜欢漂亮的秘书不是真的，但漂亮不是惟一的，决定性的。”科长说。

　　“第二条肯定是能力。办事麻利，知识面广，人缘又好。”小石说。

　　“对！这一条是肯定的。但还有一条，那就是放心，用起来放心，保证忠诚，而且这一条是最关键的。长相问题，相处越久，就变得越不重要；能力问题，可以随着时间而逐渐提高；而秘书的忠诚，像DNA一样，几乎是天生的，没法改变，所以领导看秘书的长相，看秘书的办事能力，但起决定作用的还是看秘书的忠诚感。”

　　忠诚对于秘书来说，实质就是她的职业生命。如果一个秘书对她服务的领导或公司没有忠诚感，就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职业秘书，充其量只是一个勤杂工。特别是对于那些快速成长的高科技公司，或者以服务业为主的公司来说，秘书忠诚度更为重要。因为这种新兴的公司，它们在市场中的核心竞争力，可能就是一项专利，或者是一个技术诀窍，或者是一个创意，有时甚至只是一条商业机密，就像当年的可口可乐公司一样，就只有一个配方。如果秘书为钱，或者为了泄私愤，完全有可能利用职务之便，出卖公司的这种无形资产，而且可以做得人不知、鬼不觉，甚至把老板卖了，老板还会夸她精明。

　　“科长，你看我们几个人有没有你说的这种忠诚DNA?”玛丽又跟科长开起玩笑来。

　　“好，那我就出个题目测试测试你们。”科长想了一会儿说，“比方说，董事会今年给老板定了一千万元的利润指标，完不成就撤他的职。快到年底了，还差50万，于是老板想利用今年最后一批进口的货物，采用高值低报的手法，偷逃50万的关税，来完成这1000万的利润指标。如果老板让你们三个秘书去办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相互看着，似乎谁都不想先说。

　　“玛丽，你先说说。”科长点将，因为问题是她先挑起来的。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老板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样，办成了，老板会夸我；出了事，到了检察院，我说我只是个小秘书，我什么也不知道。”玛丽很认真地说。

　　“科长，怎么样?我的忠诚没的说吧?”

　　“你的忠诚度的确不错，但是，如果用100分制来评分的话，我只给你打50分。”科长说。

　　“为什么不及格?”玛丽有些不服气，仿佛这事是真的似的。

　　“因为一个优秀的秘书，首先是一个诚实守法的公民。干违法的事，对自己国家不忠诚的人，对公司忠诚没用，所以我只能给你个不及格。”科长不像是在开玩笑了。

　　“小石，你呢?”

　　“如果老板叫我去做这件事，我就马上向司法机关举报。我觉得即使砸了饭碗，也不能昧良心做违法的事。”

　　“你比玛丽好一点，但只能给59分。”

　　“为什么我也不及格?”小石感到奇怪。

　　“你仅仅是一个优秀的公民，但你并不是一个好的秘书，作为秘书你还欠缺一些。”

　　“是啊，你把老板给卖了，将来还有哪个老板敢用你这颗定时炸弹？”玛丽有些得意地说，似乎她的50分比59分还值钱。

　　“小于，你怎么办?”科长点我的名。

　　“在老板叫我去办这种事的时候，我会让老板放弃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另想办法。”在科长把问题提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出了答案。“因为这事即使办成了，从长远来看，也会损害公司的利益。对于一家有规模讲信誉的公司来讲，不应该做这种违法的事情，给自己留下一个永远也抹不掉的污点。”我说。

　　“如果老板不听，逼着你去做呢?”科长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那我将主动辞职。”我不加思考地回答。

　　“好?选我给你打99分。”

　　“为什么不能给一百分?”小石玛丽几乎是同时问科长。

　　“作为一个优秀的秘书，应该有能力说服老板遵纪守法，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没有说服老板，说明你能力还差一点点，所以只给99分。但秘书毕竟只是个秘书，说服不了老板，是完全正常的。”

　　晚上，新加坡的黄老板给我来电话，要我到他的公司去给他当秘书，他的秘书上个月去了美国。他说他给我的工资将是我现在的工资一倍以上。他反反复复说了近半个小时，看在他是孙总的朋友，又确实是真心对我的份上，我没有直接驳他。

　　“黄老板，您对我的厚爱我很感动，但我劳动合同还没有到期，所以，您的盛情我现在实在不能接受。”

　　“于小姐，这一点我早已想好了，如果你的劳动合同惹出了纠纷，由我的公司出面帮你处理。”

　　看来黄老板真的是实心实意。

　　“黄老板，您这么对我，我非常感激您。”我说，“但是，如果我这次这么做了，下次我到了您那里也这么做，您怎么办?”

　　沉默了好一会，黄老板说：“于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要你到我的公司来吗?我看中的就是你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