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颜，当你以那样绝美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时，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会使我落泪。——寒

　　十九岁的时候，寒转到了小颜的班上。寒是学美术的，留着长长的头发，笑容浅浅的，看上去蛮有艺术气质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寒就被学校的女生们封为了“校草”，她们都说，寒是全校最帅的男生，谁要是能做寒的女朋友，那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其实寒是个害羞的男孩，十九年来，他从未有过恋爱的感觉，也从未为任何一个女孩动心。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寒过着平淡的日子，他很少说话，所以也很少注意班上的女孩。

　　那个四月一天的午后，小颜走到了寒的面前。事实上小颜已经转遍了大半个班级，可是当她站到他的课桌前时，寒还是觉得有些突兀。小颜说：“能把你的星座和血型告诉我吗？”寒愣了愣。“谢谢了，我在作一个调查，你看全班的同学差不多都问了，你说，我来写好了。”说着，她把一张纸摊在寒的桌子上，低下头作好了笔录的准备。就是那样不经意的一低头，寒突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窗外斜斜的阳光洒在小颜的脸上，温柔无比，她的长发垂下来，垂在脸旁垂在颈间垂在肩上垂在胸前。寒感到一阵眩晕。“怎么了？”小颜微笑着问寒。“哦，没什么，双子座，O型。”“谢谢！”“你呢？”“啊？”

　　寒一直相信，从那一刻他就无可自拔地爱上了小颜。虽然小颜并不漂亮，虽然小颜有自己的男朋友。小颜的男朋友是低一届的凡，和她一样学声乐，就像老师说的，他们擅长用嘴感动别人，而寒这些学美术的则是用手。寒写了一篇几千字的东西给小颜，叫情书也不为过，因为那里面每一个字都写满了寒对她的爱慕。寒惴惴不安，寒心猿意马，寒得到的答案是“对不起，寒，我看不懂”。小颜知道如果自己和寒在一起会有很多闲话的，是的，她一点也不漂亮，她配不上寒，何况寒是双子座O型，典型的花心大少，虽然寒看起来笨笨的，但这样的大众情人还是少惹为妙。寒很失落却没有放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凭着他的才气，他每天都会给小颜写一首诗，不管她欣赏还是丢掉。

　　我/看你的眼睛/是一汪小水/浅浅的/透着亮/我/看你的眼睛/是一条小溪/跳跳的/泛着光/我/看你的眼睛/是一泓小潭/淡淡的/淌着歌/我/看你的眼睛/读着生命的河/河水伴着绿草/就是我/看着你的眼睛

　　寒已经记不清写了多少了，他很欣慰，至少他和小颜成了好朋友。那个雪后初晴的早上，寒和小颜一起到公园散步。他们围着一个房子走了好多圈，寒说：“你喜欢我吗？”小颜说：“我还是喜欢凡。”寒望着地上深深的脚印，浅浅地笑。他捡了根树枝，在一块干净的雪地上画了一只眼睛，眼睛里画了一颗心，心里画了一只鸟，“这是一句诗，你要是猜出来，那就还接着喜欢凡吧！”小颜想都没想笑着说：“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已经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天空。泰戈尔的！”说罢，她的笑容忽地没了，她看着寒，心里酸酸的。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寒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追到小颜，而小颜也逐渐意识到，她早晚有一天会留在寒的身边。那个夏日午后的黄昏，小颜一个人在琴房里练小提琴，是那首著名的《沉思》，哀怨，荒凉。蓦地门开了，寒出现在门口，他的轮廓像极了五线谱上的高音符，小颜笑了，不停地笑。等到把门关上，屋里几乎是漆黑一片，寒拉着小颜的手说了好多的话，说些什么小颜并不在意，她快要在寒的温暖鼻息里醉了。寒说：“你有权利选择。”小颜说：“好，我告诉你我的选择。”她抱住寒的头，吻了他。那是寒的初吻，也是至今惟一的一次。寒在持续的窒息中感到眩晕，他听见小颜说：“我爱你，原来，我是爱你的！”然后，她哭，拼命地哭。寒的神经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脆弱了。

　　之后，他们天天在一起，早自习、晚自习都要坐在一起，他们觉得幸福，觉得满足，然而流言蜚语也跟着来了。正如当初小颜预料的那样，人们都说他们不般配。寒说：“不用在乎那些，他们太肤浅了，真正爱的是心，不是表面的东西。”寒不停地抚慰，然而小颜还是常常会哭。小颜越来越觉得她和寒在一起不合适，她越是自卑就越是觉得寒完美，而寒也茫然了，为什么曾经那么快乐的小颜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就变得那么爱哭？难道他们真的不该相爱……

　　慢慢地，流言间或平息了，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寒总是感到一阵阵的失落，所有的人都用异常羡慕的目光看小颜，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个时候他们完完整整地把寒忽略了！竟没有一个人去分享甚至想像寒的幸福！寒沉默了，从那时候起，他喜欢上了沉默。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直到现在，或许永远。然而寒还是很喜欢小颜，他最爱的是她那一低头的温柔。

　　寒在秋天的午后去林间写生，小颜就陪着他抱一把吉他，弹那支著名的《绿袖子》，哀怨，荒凉。寒觉得阳光下的小颜就是天使。

　　时光飞一样地过，有一天，小颜说：“寒，想证明你爱我吗？”寒说：“想。”于是，他们一起去做小颜选定的极限运动——蹦极。那个时候这运动还是刚刚兴起，很少有人敢于尝试，小颜外向的个性让她迫不及待地去挑战自我。可悲的是，她拉上了那样内向甚至胆小的寒，寒的神经一直不好，小颜竟然不知道。当寒将自己自由地放飞出去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是莫名其妙反反复复地响着一陈句话“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已经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天空”。然后，是当初小颜吻他时的那种眩晕……

　　接着，就是一年以后的记忆了。寒记得似乎某一天自己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记得有个女孩考到了别的地方，记得一些凌乱而破碎的片段，记得好像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孩。可是突然，寒又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遥远的镜头不断撞击着寒脆弱的神经，寒沉默了。

　　有一天，寒偶尔看见一首诗，题目叫做《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寒没往下看，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作者手记

　　我喜欢倾听，倾听每一个朋友真实的感情经历，倾听他们的心灵，倾听命运的种种悲喜，倾听人生。我写的故事大多是朋友的真实经历，这一篇也不例外。我并不是为了写而听，只是为了表达，为了诉说，以一种文字的方式把朋友的感情宣泄出来。我很喜欢用第一人称，喜欢站在主人公的立场去感受波折，体味那种心的触摸。然而这一篇我无法用第一人称，我的不善表达，我的文字单薄，使我无法驾驭自己的思想，更重要的是，我没办法去体会寒的心境。毕竟寒丢失了一年的记忆，他在给我讲的时候也是支离破碎、语无伦次的，而我更是写写停停，几不成文。寒是个非常容易感动的男孩，他会很轻易地感到幸福，所以我知道我每落一笔，他泪流一行。

　　谨以此文送给我的朋友寒，想对他说：一个人只要懂爱，就一定能找到爱。

　　明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