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0日上午，天色有些阴沉，在琼山区妇联和甲子镇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了黎东霞的家———海口市琼山区甲子镇山口门村。

　　一直与苦难的命运坚强地作斗争的东霞，一下子成了新闻人物。

挑水，是东霞每次回家必做的家务活。

捧着录取通知书，东霞一家人都绽开了笑容。照片由本报记者古月 摄

　　“一点儿也不觉得比别人苦”

　　说起黎东霞的家庭，别人都觉得“这个女孩怎么这么命苦”，可东霞自己却总是笑着说：“我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过得比别人苦”。

　　东霞是家里的大姐。父亲去世时，她只有4岁，当时还有3岁的妹妹和仅29天大的弟弟。一年后，母亲改嫁，只剩下东霞姐弟3人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不久，爷爷也去世了，只剩下了年老的奶奶一人辛苦地拉扯这3个孩子，并送他们上学。

　　东霞的卧室十分简陋，2张硬板床，东霞睡里面一张，奶奶睡外面那张。除了硬板床，就是一盏电灯，一个空的电视柜，一台坏了的收音机。

　　说起父亲，东霞坦承已经没什么印象了，那时还太小；至于母亲，改嫁后倒是回来看过他们几回，但彼此感情已经不深，有时候感觉就像家里来了一个客人一样，陌生而疏远。东霞告诉记者：“我现在已经不恨她了，但是要说理解，可能还得再过几年吧。”

　　奶奶是东霞最亲最亲的人，奶奶的言传身教，对她产生了许多潜移默化的影响。东霞告诉记者：“奶奶很疼我们，从小到大都没有骂过我，每当我难过时，奶奶总是笑眯眯地劝慰我要好好读书，才会有出息，才可以出人头地。”

　　除了上课学习，放了学回家，东霞就抢着干活，插秧、割稻、放牛、煮饭、做菜。“就跟普通的农村孩子一样，没什么苦的。”东霞这样说道，“而且放牛很好玩啊，其实放牛很闲的。”

　　奶奶是个朴实的老人，虽然已经73岁的高龄，身子骨还硬朗，现在还下地劳动。谈到生活情况，老人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这几个孩子命苦啊，看他们受委屈我就忍不住哭。”

　　“当年她母亲改嫁时，我叫她带走其中一个孩子。她母亲说，养不了就送给别人养。我刚开始也是想把他们分了，可是就在那年春节，我在外面帮人做工，带回来一点鸡肉，回到家门口，冷冷清清，三个孩子缩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外面，等着我回来。我把鸡肉给东霞，她转身把鸡肉分给了弟弟妹妹。妹妹还说要是送给别人的话就送她自己……这一刻，我心里特别难过，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宠着爱着，而他们只能相依为命。这三个孩子这么小就懂得相亲相爱，我决定还是要他们留在身边，好好抚养。”说起这事，至今仍是奶奶心中的痛，“幸好没有分掉。”

　　就这样，奶奶一年喂一头猪、养一头母牛生牛仔，卖牛仔和卖猪一年可以得2000多元，平时种些水稻、花生，加上奶奶原来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每月有60元，爷爷原来是新民中心小学的校长，去世后教育局每月给200元。就这样奶奶和东霞姐弟3人艰难地熬了过来。

　　“不过这几个孩子都很好养，”奶奶说道，“有时没什么东西吃，用盐拌着饭也能吃下去。”奶奶偶尔也会拿自己种的番薯去卖了钱，买一些肉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要在学习上跟别人比”

　　“虽然我在生活上没法跟别人比，但要在学习上跟他们比。”这是东霞刚上初一时，在笔记本上写下的一句话，也是自己对自己的鼓励和期望。

　　东霞小学时在离家不远的新民中心小学就读，村里人知道她特殊的家庭，给她很多的关爱，经常帮助他们。东霞告诉记者：“小时候我有一辆小单车，每天骑着和小伙伴们上学，那些日子最愉快了！现在有很多小朋友问我小学时候怎样学习的，我都记不清了，那时就这样每天去上课，上完课写作业，完了就帮家里干活，要不和小伙伴们玩一下，很轻松的，那时成绩也是班里前几名。”

　　后来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琼山中学。她告诉记者，虽然家里情况不好，但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低，时常能用较乐观的心态去看待问题。

　　在学校，她显得比较内向，不太擅长与人交往，朋友也不算多，校园活动很少参加，只是偶尔和同学打打羽毛球，下下棋，聊聊天。大部分时间她都花在学习上，绝对属于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上课认真听课、做笔记，下了课就看书。

　　尽管如此，她也并不觉得生活单调，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对她来说反而能得到一种充实的快乐，甚至不学习的时候自己会有“罪恶感”，会觉得对不起很多人。

　　上了高中以后，东霞的目标更明确了：上大学。“既然上了高中，一定要上大学，否则不如回家。”这是东霞当时的想法，但只是要求自己上普通的名牌大学，是否真能考上北大、复旦则从没这样想过。

　　东霞也有挫败的时候。上了高三，考试十分频繁，有一次综合考试，她才考了第九名，难过了好一阵子，但慢慢就想通了：现在考得差是为了以后能够考得好。

　　东霞告诉记者，家庭就是她学习的最大动力，一定要为奶奶争口气，否则奶奶这么辛苦都浪费了。每当自己遇到什么困难，想想奶奶那年迈操劳的身影，想想奶奶这些年受的苦，自己那点困难又能算什么呢？觉得失落时就回家一次，给自己打打气，回去后总能信心百倍。

　　然而奶奶最初送她上学的原因却很简单：只要认识几个字，懂得算数就行了。没想到上小学时东霞的成绩就很不错，学校的老师找到奶奶说，这孩子能读书，还是要尽量让她读书。于是奶奶咬咬牙，坚持把东霞送上中学。

　　以琼山中学第一名、全省第15名的成绩考上复旦，则是奶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当姐姐我很惭愧”

　　除了奶奶，还有一个人在东霞的心里占有很重的分量，那就是才初中毕业就放弃学业在海口打工的妹妹。

　　两姐妹的感情从小就很好。东霞读初二那年，妹妹在旧州中学读初一。本来就没有多少伙食费的妹妹，竟然还从牙缝里省钱存起来，一学期存了100多元后兴冲冲地跑到琼山中学，把这些钱交给姐姐，说怕姐姐在琼山中学消费高钱不够花。东霞推了半天，妹妹也不肯拿回去，无奈之下，东霞只好收下，但也没有花，而是帮妹妹先存着。

　　妹妹初中毕业考上了琼台师范，但由于学费太贵妹妹选择了打工。

　　东霞告诉记者，考试之前，妹妹就已经跟她说不想考了，反正考上了也没钱去，那时她就已经有点自暴自弃，初三都没有好好学。在东霞的极力劝说下，妹妹才同意去参加中考，而且一考完试就去了海口打工。没想到，妹妹考上了琼台师范，由于学费太贵，奶奶和妹妹最后还是决定了放弃。

　　那段时间，姐妹俩都很难受。东霞现在说起来还是挺难过：“按理来说，这个辍学的角色应该由我来充当，把上学的机会让给弟弟妹妹。可事实却是妹妹牺牲了自己，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我。”说着，东霞不觉红了眼。

　　妹妹在海口打工一个月才400多元，给东霞100多元，还要给奶奶一些，自己仅留下一些伙食费，这些年来都没添置过任何新衣，也不敢和朋友出去玩。

　　刚开始时，妹妹有空还到琼山中学看姐姐，来了几次以后就对东霞说：“我以后不来学校找你了，你有事到我打工的地方来找我吧。”东霞刚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妹妹每次来学校都会触景伤心。

　　东霞考上复旦大学，妹妹也特别高兴，还说要给姐姐凑学费。东霞不无感慨地说道：“现在是她当姐姐，我当妹妹。不过等情况好一些后，一定要让妹妹继续自学，其实不一定要上大学才能学习，在社会上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我感谢大家的帮助”

　　说起帮助和关心自己的人，东霞感慨地说：“实在太多了，我感谢大家的帮助。”

　　东霞在琼山中学上初一时，奶奶把家里的情况瞒着学校，每次一到交学费的时候，都得卖这卖那才勉强凑够学费。

　　有一次家长会上，学校要每个学生交100元钱建校费。奶奶怕自己太老让东霞难堪，便让自己最小的儿子(也就是东霞的叔叔)去开家长会。有同学很奇怪地问东霞：“为什么你父亲没来？”东霞难过得当场就哭了。在老师的再三追问之下，学校才知道东霞家里的情况。从初三开始，学校就减免了东霞学费。考高中时，东霞以高分考上了海中，但由于琼山中学答应继续减免学费，加上老师和同学都很照顾她，便留了下来。

　　东霞说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很幸福。在学校，校长、年级组长、老师都对她特别好。老师经常带她回家吃饭，中秋节时同学们送的月饼比家里的还多。

　　东霞也有一帮要好的男女朋友，那是班里同组同学。高二时有一次文娱活动班里每个组出节目，同组的同学便拉她一起演，从那以后同组同学的感情特别好。东霞告诉记者，这么多年同学们都很平等对待她，没有任何异样的眼光，彼此间互相关爱、尊重，老师也对她比别的同学多一份关注，这些都让她觉得很温暖、很满足。

　　收到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可把奶奶愁死了，连着好几天都睡不着，都在盘算着怎么给东霞筹学费。奶奶把家里能卖的都算了一遍，也只有五六千元，这对于上万元的学费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村里知道这件事后，马上向镇里汇报了情况。甲子镇镇委书记吴腾越了解情况后，立即开会研究，并发动大家捐款，海口市政府派驻该镇扶贫工作队也慷慨解囊……琼山区妇联、省妇联了解情况后，立即帮助联系资助事宜。

　　椰树集团获悉东霞的困境后，立即决定资助东霞大学4年的费用，包括一年学费6500元，住宿费1600元，课本费500元，加上上学的路费1800元，一年伙食费按5000元算，衣服及生活用品等需要1500元，这样算起来4年大学总共至少需要67600元。费用将交由海南特困儿童援助协会来向东霞每年转交。

　　“尽自己的能力向前走”

　　东霞说自己最喜欢在月光下的校园里和朋友散步，那样可以听见心灵的呐喊，喜欢天空透明、纯净的蓝、大海深邃的蓝。她曾经害怕梦被现实捏碎，可是许多熟悉和不熟悉的人让她实现了梦想。

　　东霞告诉记者：“小学时想当老师，觉得老师很伟大；上了中学就想当记者，那样可以去很多地方；现在嘛要重新认识自己。”

　　从前的梦想只是一时的冲动，没有给自己定位，对于未来她笑着说：“以前我总是很少参加学校的活动，一是不喜欢，二是太过于注重学习，失去了锻炼自己的机会；上了大学要多参加一些活动，一方面可以锻炼自己，另一方面也可以赚点钱，毕业了找份工作，赚多点钱，让家里过得好一些。”

　　说到这时，东霞笑了笑：“其实我很平凡的，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向前走了。”

　　当我们告别东霞，告别她的奶奶，离开这个小村庄的时候，东霞告诉记者，这几天是农忙时节，她要帮着奶奶一起收割稻田。这个暑假，她要多陪陪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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