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

　　从报纸上得知，某地一所重点中学的一名班主任做了一件奇事：让班上前22名的学生和家长到“钻石海岸海鲜大酒店”的“总统海岸包厢”开“学生家长交流会”，每人交100元餐费。

　　无独有偶，也就在这两天，我所在的地方也有奇闻。有所学校今年高考“完成了指标”，电视台采访，学校介绍成功经验，说，学校对模拟考试成绩好的学生三餐免费，食堂还把饭送到教室让他们吃，不要他们去食堂排队。这条新闻是作为正面报道出现的，让人很难理解。

　　得知这两条新闻，不知说什么是好。我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评价这样的教师和学校。我想象不出这样的班主任和这样的学校还会创造什么样的“奇迹”。这类教育怪现象过去一般出在落后的乡镇中小学，现在“进城”了。

　　我们的教育总是有许多让常人叹为观止的奇思异想。上面两则消息介绍的教师与学校的“教育创意”，尽管还没有摆脱掉一个俗不可耐的“吃”字，但已经成功地在学生中分出了等级。那些可以进“总统海岸包厢”吃饭的学生虽然得自己掏钱，但是他已经具备了某种优越感，———当然如果下次考试他跌出前22名，就得站在饭店门外干瞪眼。至于有食堂炊事员侍候送饭到班的学生，虽然以后未必有名厨侍候把饭送到卧室或办公室，但是“只要考分高就能做大爷”的意识，将会铭记在他心中并传之子孙。

　　几年前，有所名校忽发奇想，把年级前50名的学生集中起来辅导，搞一个“珠穆朗玛峰俱乐部”(简称“珠峰班”)，任务是“冲击清华北大”。后来迫于部分教师的反对，改名“A层次辅导班”。这个班没有享受“免费吃饭，送饭到班”之类的特殊优待，只不过请优秀教师加强辅导，也就是俗话说的“开小灶”。就这样，还是遭到一些教师强烈反对，认为这样做是在学生之间制造不公平，有辱名校门风。一位学生在作文中说，自从有了这种高人一等的班，学生就分化了；他对学校教育产生了怀疑，班主任和政治教师都无法对他说清这个专司“冲击清华北大”的“A层次辅导班”的性质；他不但对文科教科书上煌煌巨论产生了怀疑，也因此怀疑学校和教师，他认为校长在升旗时慷慨激昂的演讲其实很虚伪，他认为教师对成绩好的学生倍加关注，对他这个学习成绩一般的学生爱理不理是“缺师德”，他认为就这个人为制造出的“珠穆朗玛峰俱乐部”一出现，名校的牌子就破碎了……

　　我认为这位学生即使如他所说“成绩一般”，但是见识却很不一般，比一些教师和校长的水平高多了，也比一些教育行政部门负责人甚至学者还要有见识。他很单纯，也很执著，他认真地把学校和教师根据教科书教给他的东西反过来衡量学校和教师：你教育我平等待人，然而你对我们却并不平等；你教育我们要尊重每一个人，然而你并不尊重我们每个人；你教育我们要有高尚的品格，但是你只看学生的分数……因而你们是不合格的学校，不合格的教师。我的几位学生在谈到国外留学的感受时曾感慨地说，相对于在国内从小学到大学的读书经历，他们在国外受到的歧视和伤害是轻微的。

　　难道我们可以漠视应试教育带来的恶果吗？教育伤害了人的尊严，背弃了平等的原则，可能比没有教育还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