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老师难有出头之日 当了教授才能咸鱼翻身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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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09/22 13:36 中国青年报 | |||||||||
本报记者 李斌 “我感到很迷茫,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留在这里。”刘非(化名)有点心灰意冷了,在大学任教一年的他领会到了起步的艰难,而从助教到教授这漫长的煎熬,总让他感觉“难有出头之日”。
作为重庆某高校教师,刘非很清楚:学术需要积累,绝非几年之功。“问题在于,学校会给我时间积累吗?能让我安心地进行教学和研究吗?”本学期,26岁的刘非被要求和系里的一位教授及一位副教授竞争一门课,这种连两位教授都觉得对他很不公平的竞争,结果可想而知。刘非因此失去了60个课时,而无法完成本学期120个课时的教学任务,岗位津贴因此将被扣掉一大部分。郁闷的刘非最近什么也不想干,一有时间就泡在网上。 记者采访了6所高校人文学科的6位年轻教师。低待遇、沉重的生活压力、繁重的教学任务、稀缺的学术研究机会等等,让这些年轻的老师们刚刚步入学术的殿堂,就开始丧失治学的热情。 “读研时想着工作后多买书 没想到,现在还是买不起书” 来自河南农村的李俊(化名)两年前研究生毕业后进入西安某高校任教。两年过后,他依然身负读书时留下的近3万元债务。基本工资加奖金1月1400元,这是李俊在学校的全部收入。这位读研时酷爱买书的老师如今生活窘迫:如果每月抽出200元买书,吃饭就会成问题,不敢轻易请客,生了小病不敢看医生。曾经有过的工作后接济家里的想法也化为泡影。 近日有媒体报道称,国家税务总局将高校教师纳入了高收入职业。北京一位经济学教授2001年曾应邀去宁夏作经济分析报告,提到那次报告的收入,他说:“几万元能入眼吗?费用全包是规矩。”该报道还了解到,现在的高校知名学者、教授会通过经纪公司或培训机构被介绍到各地讲课,其讲课收入一般都以现金的方式结算,或者直接打到其个人账户上,而每天的讲课费用从几千元到数万元不等。 但是,外出讲课、培训和项目的收入与大多数年轻教师无缘。在记者采访的6位老师看来,高校的收入差距已经很明显,他们将自己归结为“高校的弱势群体”,除非在外校兼课,很难有其他收入。 今年的教师节,连中秋和国庆算在内,范中(化名)所在的学院给每位老师发了300元,这是一年来过节发钱最多的一次。去年春节前,盼钱过年的范中没有从学院得到一分钱的过节补助。2000元左右的月收入还要养孩子,让在湖南某重点大学教书的范中过得很紧张。“读研时想着工作后多买书,没想到现在还是买不起书。”但范中不敢去外面带课,怕影响教学,“万一被学生们打了低分,会扣津贴,影响职称,面子上也不好过。” “一个月2000元真的什么都没法考虑,这个后顾之忧不解决不行啊。”对于刘非老师的这种无奈,几位老师很有同感,在他们看来,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实在难以安心做学问。学校不解决年轻教师的住房,只发一点补助。西安一位老师去年每两三个月就要搬一次住房,为的是找到更便宜的出租房。 学院的院长和一些老教授总以自己在20世纪80年代的经历,要求范中和其他年轻老师克服经济困难,这让范中无法接受,“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除非下定决心当苦行僧,才能静下心来做学问” 1995年从甘肃日报进入兰州大学任教的王天定,当时的工资仅为300多元。多年后的今天,身为西安外国语学院教授的他,待遇已大为改观,但10年前相对宽松的治学环境却让他更向往。 “老师在学校的精神压力没有现在大,除了上课,可以集中精力做很多事情。”在那几年,王天定读了很多书,一篇论文他会精心地写上半年,反复推敲,写完后也不去考虑发不发表。“如果当时就有现在的这些量化考核,一些论文我可能也就凑合着发了。”在他看来,现在很多学术上有所成就的老师,当初如果面临今天这种环境,恐怕也会心浮气躁,焦虑不安,最终难有成就。 “大学要形成一种良好的学术氛围,这种氛围就像空气一样存在,无形中会给老师们动力和压力。”但王天定教授很失望地发现,大学里做学问的空气非常淡薄了,“大家在一起常常议论的不是房子孩子,就是如何找关系发论文,甚至连学问都不提。”他痛心地说,大学老师包括年轻老师正处于一种比较萎靡的精神状态。 今天的大学,在王天定眼里,已经不利于真正有志于学术追求的人生活。因此,还在兰州大学任教时,他就不鼓励系里的研究生毕业后去高校。他担心:“一些年轻人抱着一腔热情和学术理想进入高校,几年后就会心灰意冷,等到争取了教授职称,当年的学术理想可能早已化为泡影。” 这绝非危言耸听。一直想扎扎实实做点学问的范中老师,两年的经历已经动摇了他的信念。“一些情况会逼着自己去急功近利地发论文,争学位。”进入大学任教的第二年,范中就考取了一重点大学的博士。他所在的这所大学规定,青年教师没有博士学位不能参评教授职称。而他所在的学院为了达到博士指标,在今年不需要老师的情况下,引进了两名与专业无关的博士,并解决了他们的科研经费和待遇问题。 武汉某大学的一位博士生同时也是河北一高校的教师,他的学校规定:评副教授至少需要发表10篇论文。读博的一年来,这位老师已经发表了8篇论文。不久前,这位博士生将一篇论文分解成了好几篇投向了几家杂志社,材料差不多,只是主题略有变化,居然发表了。不过,让他心疼的是:为了发论文,得掏一笔数目不小的版面费。 从助教到讲师需要3年时间,从讲师到副教授至少需要5年,从副教授到教授又是5年,而每一次晋升都要求相应数量的论文或著作,这是许多大学通行的标准。“我特别能够理解那位博士。”范中说。在大学,似乎除了教授,其他什么都不是,年轻教师们认为自己就是身处大学的最底层,不评上教授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们这一批年轻教师,除非下定决心当苦行僧,特别超脱的人,才能够静下心来做学问。”才当了两年大学教师的范中有点心灰意冷。 “强者通吃”让年轻教师义务很多,权利很少 两年来,范中没有一次外出参加学术研讨的机会,“想参加,只能自己掏钱。”学校也没有针对青年教师的科研项目,申请之后就没有下文。一直想好好做点实证调查的范中,也苦于没有资金而无法开展。偶尔能够参与的就是学院的一些横向课题,“但难出成果,也不与职称挂钩”。 范中的这种尴尬在很多年轻老师身上也同样存在。各种机会如申请科研经费、进修、出国、开会交流等均与职称直接挂钩。华东师大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研究员许纪霖将之称为“强者通吃”。 “这种资源分配上的不公正对年轻教师的成长很不利。”许纪霖认为,年轻教师就像雇佣者一样“义务很多,权利很少”,他们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 “少挣钱也无所谓,但要生活得有意思。”西安某大学李俊老师的这种想法成了一种奢望。6个班的4门课,这是李俊本学期的任务。他几乎每天都有课,嗓子都哑过几次,下课后回到宿舍就闭着嘴巴不想说话。他还得想着考博、想着搞点科研,“压力太大了,没有了生活的乐趣”。 课时多,一些新开的课、难上的课、一些用范中的话说是“乱七八糟的课”大都会落在年轻教师头上。备课,占用了他们大部分时间。王天定教授多年来提倡一个观点:上好一节课,要用6小时准备。在寒暑假和国庆等长假中,这位负责的老师一直不敢休息。因此,他坚决反对片面地以课时来要求教师,“对年轻教师掠夺式地使用,会埋下很大的隐患”。 没有经费没有时间,但是,年轻的教师们还得想方设法进行科研,毕竟这直接关系着他们的职称和地位。“我们只能希望自己的课不要出什么问题,能够应付过去就行了。”一位老师告诉记者,他身边的年轻教师大都对教学“马马虎虎”。 如今,站在讲台上,范中老师已经失去了初为人师时的激情和神圣感。“和学生们谈理想谈抱负,我觉得没有底气,也是一种滑稽。”这种滑稽使得范中丧失了作为一名大学教师的优越感。 “在国内大学,副教授没有地位,但在国外,助教也很有尊严。”许纪霖希望能够提高大学年轻教师的待遇,保障他们相应的权利和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