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蒋昕捷

　　今年的教师节，四年级的洋洋照例给语数外3科老师各送了一束鲜花。刚上一年级那会儿，看到同学们纷纷给老师献花，洋洋也想效仿。可任课教师有七八位，送谁好呢？最后家长给洋洋拿了主意：副科老师没啥用，主科老师要捧牢，因为今后升学时就这几门课重要。

　　近年来，“鲜花只献给主科老师”成了教师节里的普遍现象，而这只是中小学里主、副科教师不同境遇的一个小缩影。不少副科老师为自己受到的冷遇辛酸：“各个学科在教育过程中、在中小学生的成长过程中都是非常重要的，为什么会因为升学考不考被分成三六九等呢？”

　　副科老师学校边缘人

　　张丽在北京一所中学里教音乐，刚从音乐学院毕业时，她坚信音乐是陶冶性情的熔炉，总盼着自己成功的音乐教育能使学生终身受益。很快张丽发现自己是在唱“独角戏”。每次上课铃响后，很少有同学安静下来聆听她的演奏。总是有几位在那里高谈阔论，更多的同学埋头做功课，再三催促后才不情愿地把作业收起来。要练声就动动口敷衍一下，什么感情唱、听音、视唱、节奏等等，一概漠不关心。有的同学甚至直言不讳地说：“音乐课就是给大家休息的，干吗那么较真儿呢？”

　　美术老师岑鸿原计划通过课堂鉴赏、课后绘画的方式培养学生的创造性和美感，却遭到一些家长和其他老师的抵制。家长们不愿出钱买颜料，认为是瞎耽误工夫。一些班主任则公开告诉学生：“那些美术作业有空就画，要是没时间就别画，老师要问就说‘放在家里了’”。其实，岑鸿有时连收作业的机会都没有，经常是走进教室就看见一位主科老师站在讲台上，笑容可掬地说：“小岑，最近课时紧，借你一堂课，过两天还你。”有时候是两三位老师一块儿来“借”，“抢”到手之后谁也没有真“还”过。

　　无奈之下，岑鸿只能搞美术鉴赏，不过他仍然希望学生能够抛开课本上平面、静止的彩页，走近大自然，体验生活中的艺术。他这个想法遭到学校领导的坚决反对，不但组织学生去博物馆参观的申请被驳回，就连让学生站在屋檐下赏雪都遭到通报批评。至于扩建画室，增加画具更是一律不准，学校只拨款买了台DVD，让美术课就播放风光片，从此岑鸿成了专职放映员。

　　不能改变别人 试着改变自己

　　学生、家长的冷漠，学校的轻视让包括劳技、体育等学科在内的副科老师们心寒，一些老师甚至出现消极对待的情况。不过在采访中记者发现，多数副科老师认为除了社会评价，还有教师的自我评价。如果自身工作做得好，受到家长和学生的肯定，对自己来说是最大的欣慰。

　　“既然我很难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那为什么不试着改变自己呢？”苏州某中学地理老师蔡明一度考虑改行，因为当时地理被排斥在高考科目之外，得不到人们的认同。最终蔡明还是改变了主意，她决定不仅要以自己的学识去吸引学生，更要以奋发向上的精神感染学生。

　　于是她利用假期自费旅游，考察地理地貌和民情民风，足迹遍及全国28个省区。

　　为了让学生了解什么是冰川，蔡明去了乌鲁木齐大西沟源头区，从海拔1000米左右的冰川前缘开始，一直攀登到海拔3780米的冰川部分，拍摄到了呈舌状的冰川前缘、喧嚣的冰川河、金字塔般的角峰等奇特景观。

　　最终蔡明带着对自然的感悟、对自然的崇拜和对自然的热爱，走进课堂。在讲草原时，她给学生看了一张“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图片，大多数学生看了啧啧称赞。一个细心的学生却觉得不对劲：“老师，这不是草原，是芦苇荡吧？”蔡明告诉学生，在内蒙古，从呼伦贝尔草原、科尔沁草原，到锡林郭勒草原、白音席勒草原……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大片沙化的景象。学生们被震撼了。

　　现在，蔡明觉得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副科老师，可带给学生的不仅仅是知识，更多的是对自然的尊重，对自然的审美和对生命的珍爱。

　　今年“胀了肚” 明年“没饭吃”

　　实际上，除了语数外3门是铁定的主科外，其他科目都存在“升降级”的可能。

　　在南京某中学任教的郭雷始终闹不明白，这两年还在强调STS(科学、技术、社会)教育的物理怎么突然之间成了副科？该校高三的12个理科班中，有6个班学生物，4个班学化学，只有两个班还在学物理。高二13个班中只有3个班正常学物理，其余班级为了应付会考，每周仅上一节物理课。

　　原来，从2003年开始，江苏省高考采取了“3＋1＋1”模式，即保留语数外3门必考科目，另外两门在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6门课中自由选择，其中一个“1”是报考高校指定的选考科目，另一个“1”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特长自选。

　　问题在于，

　　供求关系的逆转让江苏省的高中物理老师们措手不及。郭雷原本带两个毕业班，现在只能带一个。他的一位同事被派到初中教物理———因为注重中考，该校初中物理从每周4节增加到10节。另一位同事则被迫转成劳技老师。而2000年才加入高考备战的生物老师却一下子成了众多学校争抢的“香饽饽”。问题是，一旦高考的均分有些风吹草动，这种需求就会立刻随之改变，于是有的学科老师今年“吃胀了肚子”，明年又“没饭吃”。

　　不过郭雷担忧的倒不是工资奖金锐减和地位的改变，他最怕的是这种投机取巧的做法会给学生未来深造带来恶劣的影响。“教物理不光是传授科学知识，许多物理问题需要学生利用抽象思维、逻辑思维等能力来进行分析、判断、归纳和解决。如果这些能力在中学阶段得不到培养，对一些学生来说将是终身遗憾。”可该校校长却不这么认为，他不断动员学生放弃填报物理，不听话的学生被认为是“没出息”。

　　“你们要搞清楚，高考只求分数最大化。”校长说。

　　学校制定两份课程表 一份给学生一份给区里

　　“在教师境遇差异的背后，可以看到高考和中考这两根指挥棒的影子。”北京市海淀区教师进修学校中学教研部主任宁克健指出，现在行政部门考察学校看的是升学率，家长评价老师看的是升学考试科目的成绩，这使得那些不参加考评的副科得不到重视。“一些学校通常准备两份课表，给我们看的是主副科兼备的，给学生用的是削减了副科的”。

　　据介绍，海淀区是首批国家级课改实验区，2001年实施课改时有9所学校开设了科学课，这门课综合了地理、生物、物理和化学等多门学科，打乱了原有教材的体系，强调学生学习的过程和兴趣，受到学生的追捧。可是现在，以前被合并入科学课的地理、生物、物理和化学，又重新回到了主科的课程表上。

　　说起此项改革步履维艰，宁克健认为除了师资力量跟不上之外，症结所在是和现行的考试制度脱节，家长们认为中考、高考还是分科来考，学生将来升学会吃亏，结果学校最后又回归分科教学。“解铃还须系铃人。”宁克健认为若想改变教师境遇差异，还学生一个全面发展的空间，就必须从升学考试上作出相应的改变。比如针对科学课的试点，原来设计的是，中考时对这些实行改革的学校或单独出题，或在一张卷子中出一部分综合性的试题。

　　宁克健认为，中学阶段的每一门课是在给学生未来的发展打基础，“考试制度的调整应有一个原则，在不增加课业负担的情况下，让学生不要提前对自己的老师作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