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冈·赫尔曼(Wolfgang A. Herrman)，无机化学教授。1971年获慕尼黑工业大学硕士学位，1973年获雷根斯堡大学博士学位。1985年任慕尼黑工业大学无机化学专业教授。1995年10月任慕尼黑工业大学校长。自1998年起任慕尼黑德意志博物馆顾问委员会主席。2002-2004年任巴伐利亚校长联席会议主席。2004-2005年任巴伐利亚大学协会主席。2007年7月被授予巴伐利亚贡献勋章。2007年任沙特阿拉伯国际阿卜杜拉理工大学顾问委员。

　　5月4日上午，慕尼黑工业大学校长沃夫冈·赫尔曼教授在第四届中外大学校长论坛上发表了主题为“领先大学的教学策略与方法”的演讲。演讲由新加坡国立大学校长陈祝全主持。

　　赫尔曼校长的演讲分为三个方面：一是简要介绍慕尼黑工业大学的基本情况和办学特色，二是阐述关于德国高等教育特点问题的思考；三是交流慕尼黑工业大学在人才培养方面采取的六点教学策略和做法。

　　赫尔曼校长首先简要介绍了慕尼黑工业大学的基本情况和办学特色。他谈到，首先我可以自豪地说德国的经济是非常强大的。包括化学、电子工业、汽车工业、信息技术工业和机械工业都为经济的增长推波助力。我们是世界上许多领域领先的出口国，可以和日本美国相竞争。我们有非常强大的广泛的研究。不仅是高科技的研究水平很高，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水平也是很高的。他指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对于一个国家教育水平的提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教育水平的提高又对社会经济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德国经济长期以来非常强劲，虽然同时也存在一些风险。德国经济为什么能保持这样一种虽然存在风险还能长期保持强劲的状态？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一个普遍的高水平的高等教育体制。当然，这不是说，由于只能有一小部分人能够接受高等教育，其他人就一无是处了。

　　他指出，德国大学有自己的发展模式。我们有一个200多年的现代大学教育的传统。这个传统从洪堡模式开始。洪堡模式带来了世界上第一所新型大学，带来了教学和研究自由，也带来了教学、研究和大学独立性之间的统一。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

　　他认为，现在我们所面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比如说学生的数量已经大大增长了，是那个时候的百倍甚至千倍。现在的大学要更好地履行洪堡精神，实现教学和研究的独立、自由，难度要比以前大了。但是，我们还是希望大学教育能够为学生提供广泛的视野，特别是人文社会科学的视野，因为做到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我们有卓越的工程师，可是如果只了解工程，其他方面一无所知那也不行。我们希望培养能够在全球开展业务的人才。我们需要我们的学生对世界有敏锐的感觉，能够理解和尊重与本国文化不同的文化。比如说亚洲的文化。他们也要对不同的宗教信仰有相应的尊敬。这是我们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也是德国大学教育体制面临的主要问题。他还认为，我们有一些大学可能面临着一些灾难性的问题。总的来说，我们的情况是大学的平均水平还可以，但是真正拔尖大学的数量并不多。

　　赫尔曼校长接着简要介绍了慕尼黑工业大学的办学特点。

　　他指出，慕尼黑工业大学在2006年德国大学排名中被评为前三名。这是我们在竞争非常激烈情况下获得的殊荣。而这一殊荣的获得，得益于我们跨学科研究领域的扩大。过去我们的研究领域比较专业化。在今天，我们更多地是做一些跨学科的研究。比如说现在正在与德国汽车工业开展联合研究的电子移动项目，就是一个例证。

　　他还指出，我们的过去虽然成绩显著——14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两万四千名学生，450个专业，三千多名其他的后勤人员，但是我们更加关注的是今天和明天。就优势学科领域而言，现在我们大学主要涉及四大科学和教育领域，第一是全面的工程学科，第二是自然科学，第三是生命科学，特别是动植物科学，包括农业，森林、生态科学、食物科技。这些领域在当今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因为一方面我们需要提高生活质量，另一方面面临着人口数量在接下来的十年将会大幅增长的挑战。第四是医学。我们有大学附属医院，以及儿童心脏病的专业的附属医院。这样一种非常全面的学科架构，在欧洲的大学很多情况下并不是总能看到的。

　　他认为，慕尼黑工业大学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始终与那些以科研推动的产业保持密切的联系。这样的产业包括化工、航空航天、生物科学、信息技术、医药学等等。他介绍说，例如宝马、奥迪、还有西门子公司都是与我们有密切合作关系的产业。宝马公司总裁是从我们大学毕业的。

　　他指出，我们也重视与中小型企业加强合作。因为相比较而言，中小企业更需要大学科研以及从大学产生的新知识的支持。

　　赫尔曼校长强调指出，我们还有一个办学特点，就是率先在德国进行教育改革，推出学生评估和学生甄选的制度。他介绍说，这次教育改革是从1996年开始的。我们是全国第一家推出学生评估和学生甄选的大学。也许美国以及其他一些国家的大学已经有了这样的做法，但是在德国在那个时候，这样的做法是非常新鲜的。他指出，当时我们推出这项制度，从行政的操作的角度看是非常难做的一件事。但是做这件事可以更好地对学生进行甄选，对学生有好处，对教学有好处。所以我们做了。

　　赫尔曼校长接着从国际比较的角度谈了他对德国大学特点问题的思考。

　　他指出，与美国英国和日本等国家的大学相比，德国的大学有什么不同的特点呢？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在德国有两类大学。一类实际上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学，即工业学校或者职业技术学校，也就是应用技术类大学。第二类大学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学。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就在于教学目标不同。职业技术类大学为学生提供最新的知识和技能，让他们能够获得自己感兴趣领域最新的知识，具备很强的操作技能。

　　他认为，大学如果要做到实至名归，需要把教学重点放在提供科学研究的方法上，而不是传授具体的技能上。大学提供的是新知识，而这些新知识是在教授以及学生的协作创新基础上产生的。他同时指出，当然，我们也需要对学生进行领导力培训。这就涉及到要把行政、经济、科学等各个方面能力的培养都纳入到教学当中去。我们希望能够吸引科学技术人才。我们在德国的高中生当中进行甄选，一旦招收到这些学生以后，就会对他们进行科研能力的强化培养。我们还希望能够扩大他们跨学科的视野，包括语言方面的能力。

　　赫尔曼校长接着比较详细地介绍了慕尼黑工业大学在人才培养方面的六点教学策略和做法。

　　第一，注意考察高中阶段的学习成绩。大学招生建立在优异的高中学习成绩和其他一些条件比如说交叉学科教育经历的基础上。

　　第二，尽早进行研究能力培养。学生从接受教育的一开始就纳入到与研究相关的课程当中去。

　　第三，为天资优异的学生开辟选修有关课程的快速通道。

　　第四，注重国际交流。赫尔曼校长介绍说，为使学生获得更多的国际学习经历，我们制定了系统的国际交流计划。例如我们有一个四年制的建筑学学位，其中有一年的学习就规定要在国外的大学进行。他还介绍说，我们的学生60%以上至少有一个学期是在国外的一所大学渡过的。

　　第五，博士学位教育更加注重开展跨学科研究。赫尔曼校长指出，我们有工程研究院、科学研究院，我们希望能够打破应用学科和基础学科的界限，把更多的学科纳入到研究生培养当中去，让不同背景的研究者能够联系在一起，在跨学科研究中找到共同语言，找到共同的感觉。

　　第六，注重校企合作、联合培养。赫尔曼校长介绍说，我们和高科技产业合作，联合开展研究和培养。这样的产业包括汽车、航空航天、生物技术、食品与营养、临床医学、计算机科学和催化剂研发等等。另外我们也通过建立一些国际学习中心来扩大学生的国际化程度。在北京、新加坡我们有这样的中心。在德里我们很快也将建立一个中心。我们非常欢迎条件适合的中国学生有机会到我们大学学习，目前在读的中国留学生已经达到800多人。

　　赫尔曼校长介绍说，另外对于高年级学生我们还有一个做法，就是安排他们做助教工作，带刚进来的学生，让他们互相交流。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举措。任何一个职业，资深的和相对资浅的人之间的互相交流与合作都是非常重要的。大学也应该这么做。年轻的总要由年长的来带一带，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资深的学生，包括一些年轻的教授，与刚进来的学生之间有更加亲密的接触，有利于他们的成长。

　　在演讲的最后，赫尔曼校长重点介绍了慕尼黑工业大学的一个新举措：硕士研究生课程逐步实行英语授课。

　　他指出，我们的硕士课程要逐步地转变成为英语授课的课程。这对于德国大学来说是一个重大转变。我们当然注重德语。语言也是文化的组成部分，德语是非常优美的语言。但是我们也充分认识到，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英语已经成为世界上比较通用的科学语言。特别是在科学界、医学界。我们不能否认这样的事实。所以我们开始在一些学院实行英语授课。而且语言上的交流，对于加强国际学生的融入和加强我们的团队合作也是非常有好处的。

　　赫尔曼校长最后谈了一点工作体会：争取经费重要，选择正确的国际合作伙伴更重要。他认为，每一个大学都需要钱，要有钱来做研究。哪些钱可以拿，哪些钱不能拿，什么人给你的钱可以接受，出于什么目的来接受这些钱，这些都是大学科研需要考虑的问题。现在的大学科研，都有一个争取经费与保持自由创造的研究环境的关系问题要处理。如何处理好这种关系，赫尔曼校长的体会就是，争取经费重要，选择正确的国际合作伙伴更重要。他指出，大学终究是一种环境，一种自由的创造或创新的环境。长期保持这样一种自由的创造的环境对于大学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而选择正确的国际合作伙伴，处理好“哪些钱可以拿，哪些钱不能拿”的问题，正是为了长期保持大学这种自由的创造的环境。他还强调指出，当然，稳定、和平、和谐的社会大环境也很重要。大学的自由创造的环境的实现，需要稳定、和平、和谐的社会大环境来保障。

　　演讲结束后，赫尔曼校长和与会代表进行了交流，回答了中方校长的提问。

　　上海大学常务校长周哲伟：您刚才提到了德国的大学非常优秀，也有一系列的行动计划，我从中感受到传统的德国大学理念正在经历一个巨大的变化，您是不是能够更多地给我们做一些这方面的介绍呢？

　　赫尔曼校长：关于行动计划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我们希望能够不断引入竞争机制。竞争是科学和研究重要的组成部分，当然也是教学的重要推动力量。在过去的七十年当中，二战结束后整个德国的历史当中，我们都在经历这样的变革，就是不断地引入竞争机制。我们建立竞争机制的目的，是希望能够给每一个人提供平等的机会。我们的高中已经有一个非常好的国际的标准，高中毕业生的质量也不错。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希望能够给他们一个平等的机会，而做到这一点的保证，就是要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制。

　　关于大学理念的变化，我认为从具体国情出发处理好变与不变的关系问题很重要。比如说美国有哈佛、耶鲁等非常有名的大学，但是美国整个大学体系是多元化的，有精英大学，也有其他一些大学。而我们的教育体系没有照搬照抄美国的教育体系。我们非常坦率地说，其实美国教育体系当中有很多特点是完全不适合德国的国情的。中国也是一样的情况。中国也是需要去想一想，哪些对于中国来说是可以接受、或者经过修改、调整之后可以接受的，哪些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在这一点上我们一定要保持清醒，这非常重要。德国确实始终处于变化之中，但是我们也始终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中国的学生数量在不断提高，高等教育质量也在提高。但是在数量和质量提高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充分地意识到和考虑各国具体的情况，处理好变与不变的关系问题。

　　另外我们认为，建立竞争机制或者提供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对于所有的国家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对于大学体系的改进尤其重要。其实我们每个国家都在思考怎样改进我们的大学体系，把这个体系变得更好。大学不是玻璃屋，我们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世界是不同的、多元的。我们要不断地改进，改进以前做得不怎么好的地方。德国的大学也一直在这么做。我觉得这就是你感受到的德国大学理念正在经历一个变化的原因。但是也有一些历史遗留下来的体制，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改变过来的。比如说我们看现在的大学排名，一些大学的排名就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发生变化。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资金流向的问题。更优秀的大学可能会得到更多的资金。大学体系需要不断改进，但是这种改进要建立在公平竞争的基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