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天国--通往天堂的第二十一个台阶
http://www.sina.com.cn 2001/02/09 10:34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狼小京
--穿过我的利刃
清晨的时候我去了卧室。他就坐在床上,他在吸烟。我第一次知道他也学会吸烟了,烟雾从他嘴唇里吐出来的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但绝对是美的。
我打开卧室的音响,塞了一卷带子进去。是我最喜欢的《真心为你》。每次听这首歌我都会感动得哭出来,我现在需要这种纯洁的,单纯因为感动的哭泣。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样子呢?”我站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清晨的光线下我们都像蓝色的幽灵。“你离开之前我们多好,从来不吵架,永远都高高兴兴的。我们回去吧,回到那个时候去,我们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他反问我,然后立刻摇了摇头。“当我没说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也学会吸烟了,你看,这也是改变之一。”我向前一步,非常正式地抱住了他。“生活在不停改变,我们一起来适应这种改变吧。”
他什么都没说。于是我开始吻他。当我尝到他舌尖上香烟的苦涩味道时,胳膊上突然出现一种锐利的疼痛。
他用新买的一把尖刀扎了我。
他趴在我身上哭着,我的手臂已经包扎了,但我的右手仍然是麻木的,我的左手腕上插着点滴的针头。“别哭了,没什么好哭的。我还活着呢。”我的声音又低又哑。
他说对不起,我承认当时我是想杀了你的。我一定要惩罚你,可是你一流血我就后悔了。你是个骗子,你欺骗我也欺骗你自己。
行啊,我想掐死你你想捅死我,我们算扯平了。我说。你下次捅我的时候对准一点,就不会后悔了。
窗外是个艳阳天。我想什么都会好的,这次暴力葬送了我们的一切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这一刀的确让我们好了一段日子,我们不吵架了,可是我们天天哭,晚上两个人互相抱着一起睡着。这种和平状态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最多只有一个礼拜多一点。
小猫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一直无法平静下来,我和他变得无比病态,而且神经质。出院之后我的伤口渐渐愈合,我们之间的关系却渐渐崩溃。我们又开始常常吵架,吵架的原因往往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想我们吵架恐怕只是为了发泄。但这种发泄却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吵完了之后就拥抱着痛哭流涕,发誓下一次绝对不会这样了,我们要重新开始。但到了下一次,我们还是照吵不误。生活变成了一场接一场的吵架,我的感情渐渐变得麻木,我害怕我是不是真的不爱他了。
一般吵架之后我都会去找五月,跟她聊天。她需要我的陪伴,自从小猫死后她很孤寂,她说她终于发现也许小猫就是她等了一辈子的人,她怀念他的腰,怀念他残缺的左腿,怀念他那种冷漠的微笑。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什么都晚了。
我问她我跟关古真的关系搞成这个样子,究竟应该怎么样复合?
“我爱过那么多男人,却没有一个留在我身边的。”她苦笑着对我说,“你认为我的意见会有帮助吗?”
小妖和李宁宁那里都不能去了,五月的家成了我最后一个避风港。事实上这也是我最初出发的地方,我这种色调的生活就是从认识她开始的。
“我觉得我很失败。”五月拉着我说,“我真心爱过那么多人,结果现在却为了一个人痛苦得死去活来。没有人爱我了。”
我说专情是好的,你是个好姑娘,总会有人爱你的,等你从悲痛当中醒来之后。
“我觉得我会痛一辈子。”她说。“那个傻瓜究竟对生活有什么不满呢?他也许根本就不爱我。我也许不应该让他常常一个人瞎想的,瞎想会害死人。”
我渐渐发现,生命竟然是这样的乖戾。推开窗帘我就不知道我看到是什么。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希望关古真那把刀对得准一点,刺得用力一点,我死了就会与他同在,他就会爱我一辈子。
我常常在夜里哭泣,我怀疑我生命的价值。我觉得我是一大堆垃圾,因此我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处理掉。我已经没有什么期待的东西,我算废了。我的神经出了问题,内分泌严重失调,新陈代谢紊乱。我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明明是错的东西偏要把它说成是对的,我觉得我离疯人院真是不远了。
美香结婚了,对方是那个著名的唱片制作人。我和关古真一起去参加了她的婚礼。婚礼上的美香美若天仙,她告诉我她从此不会唱歌了,她要专心服侍老公。然后她问我我和关古真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们天天吵架,吵完了就哭。”我如实回答,但美香却不太相信。她认为我在开玩笑。
五月也来了,她祝福美香。“女人的婚姻幸福是最重要的,你挑了一个好丈夫,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我知道她很羡慕美香。
婚礼上我碰到了毛古,他显得很沮丧。“我本来以为站在这里当新郎的人会是我呢。”他说,“人生真是多变。这小子究竟哪里好呢?”我想他说的应该是“多变”,可是我却听成了“多边”。因此我笑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可真没良心,我在发表失恋感想呢。你也不会安慰安慰我。”
“好好好好,就算他们结婚了你也有机会的么,下一次婚礼当新郎的也许就是你了。”我说。“美香结婚之后就成了她老公的专署物品,我们又少了一个朋友了。”
美香穿着长长的白纱站在牧师面前,她的新郎有一张像汤姆.克鲁斯的脸。当他们相互宣誓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那种叫做“爱”的东西,就在他们的眼睛里。这种爱是白色的,是粉红色的。但我的爱却是黑色的。地地道道,像夜空一样深沉冰冷的黑色。
婚礼的最后一项,美香把手里的捧花抛向人群,结果捧花落到了五月手中。“我将来不会结婚的。”五月轻轻地对我说,“我想嫁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这场婚礼跟小猫的葬礼隔了四个半月。我知道这个数字,五月也一定知道这个数字。
婚礼第三天晚上,我刚刚睡醒,趴在桌子上给我远方的父母写信。手里的钢笔来回移动,一个又一个没有感情的句子就这样落到了空白的信纸上。
“明天我要去见我妈妈。我回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她。”关古真对我说。
“好啊,去吧。”我淡淡地回答。他本来是那样的不在乎他的母亲,现在却主动想要去见她,可见我有多么失败。我让他觉得跟我在一起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要去见我妈妈你这么高兴吗?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不是高兴,我在笑我自己。”我说。“你别说什么,你再说下去我们一定又会吵架。我们除了吵架不会干别的……也许我们还会讨论生与死,爱与恨,灵与肉之类的问题,但往往这会让我们吵得更厉害。”
他没有再接下去,因此我们那天晚上没有吵架。
第二天他真的走了。我睡觉的时候他刚出门,我没有跟他说再见。
那一天我的梦全部都是关于他的,我觉得他再也回不来了,他不爱我了。我开始在梦中后悔,然后就变得无所谓了。我想我需要哭一哭,哭完了就去死。
我已经这样一团糟了,可是在给父母的信里我却说我过得很好,每天都很开心。这种谎言说起来是不用费劲的,我觉得自己很蠢。当然,如果我不说谎几天之后我就会发现不说谎比说谎更蠢。
睡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发疯了,我在梦中见到了疯人院。我在那里面疯狂尖叫,一遍又一遍呼喊一个人的名字,其他人都在冷漠地看着我。我在白色的走廊上奔跑,最终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抓住,他们用像手指一样粗的针头给我的心脏注射镇定剂,当钢铁碰触到我的胸膛时,我用尽全身力气叫出一个高音,震得玻璃全部都碎了。
我被我自己的梦吓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家里,幸福得松了一口气。从此我对医院更加仇恨,我不想死在那里。
我从床上起来煮咖啡,肚子有点难受,过多的香烟和啤酒在里面发酵,成了某种著名的药物——专门用来解决烦恼的,但往往越解越烦。
我在咖啡壶旁边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灭掉了火,然后开始用微波炉爆爆米花。我觉得现在得我像一只病态的猫,苍白无力,对一切都持怀疑态度。
关古真在我弄好爆米花之后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好,我本来想上去拥抱他,可是现在不敢了。我倒了一杯咖啡给他,然后把爆米花递过去。
看着他喝咖啡,我第无数次的想到我本来是多么多么的爱他,现在却弄成了这么一幅样子,这都是我的错。
我们的生活就这样反反复复着,一成不变。我一天一天地老去,我认识他的时候只有二十多岁,现在感觉已经进入了中年。他本来那么纤尘不染,但现在他学会了吸烟,而且还吸过毒。
当每次哭泣的感觉都变得大同小异,当窗外的曙光让我觉得无所谓的时候,那么我就到了应该消失的时候了。
“你死不了的,你总会找到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他的话仍然在我耳旁。
这些话现在想来是如此刻薄,异常残酷,仿佛在逼迫我给出一个相反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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