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二十八)
http://www.sina.com.cn 2001/02/14 11:06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萧拂
丫头之四
我恨他。我也恨断臂师伯。断臂师伯之所以和我接近并非是因为人坏而我却生就异禀独独是个好人。他是想证明我也是一个坏人,外表再可爱再单纯再不象坏人的人也是坏人。师伯的证明方法应该说是简单有效的,只需看是否有一天我会离他而去,并吼道:死残废,滚开!
师伯说人人都会这么做,不同之处只在于早迟而已。我说我不会的。师伯说你会。也许我是会,事实上这一声在设想中我已经吼过了,但是我不想让师伯证明出这一点来。可是如果不被证明,我就只有练成风云剑法。可是如果时间推移我仍旧练不成呢?那么总有一天我会被恐惧追上。黑夜,沙滩,火光呼啸,人声杂沓,鼓点如雷,我越跑越慢,背后一柄明晃晃地剑尖破风刺来--我怎么办?
我怀疑自己总会在最后关头喊出些什么。有一天我也真的喊出来了。死残废,滚开!我大喊着从睡梦中汗淋淋地惊醒过来。夜很黑,如同我的梦。我的梦很真实,如同这个漆一样的黑夜。我恨师伯,我恨这个将在最后一刻证明出我也不过和所有人一样是个坏人的家伙。
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很不同于红花会的时候了。那时候就是一直让我别别扭扭的如花,我也不恨。事实上自从日记曝光之后,如花和我见得就少了,偶尔几次会面,她也没露出什么意味深长的表情来。这当然是老奸巨滑,我猜在背后她一定钉着他猛问:唉,那丫头喜欢你耶,你喜不喜欢她?答案当然不可能是肯定的,于是两个人就合在一起哈哈大笑。只是他哈哈大笑时的心情想必值得怀疑。龙儿说他喜欢我。我想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我碰见他的目光,都发现他处于一种忘形的状态,凝视着我,却又忘记了如此长久地凝视一个人是不该的。
龙儿应该是对的,然而阿紫也是对的,事实上只有我自己错了。我以为喜欢的意思就是嫁娶,相互掉进窟窿就意味着两个窟窿最终将合二为一。倘若我敏锐一点,也许在当时就会知道这个想法错了。可是我并不敏锐,甚至在他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的时候都没有能够感觉到这一点。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向我看过来,目光忧郁悲怆,仿佛横亘天涯。我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很悲伤,想到自己掉进了他的窟窿,他又掉进了自己的窟窿,两个窟窿却不能立即合二为一,真是可堪悲痛。其实真正可堪悲痛的是两个窟窿永远也不能合二为一,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我还以为值得安慰的是合二为一的日子也不远了,只要翻过今年,我成了年,他就可以到我家提亲。
然而他却在写和别人成婚的请柬,发白的骨节慢慢地恢复了血色,他又稳稳地落下笔去。落下笔去,就是结局,关于我,关于他,也关于如花。我明明知道,却无力挽回,只能看着墨笔一笔一笔地落下去,镌出现在也镌出将来的漫漫伤痛。
龙儿之四
丐帮帮主乔峰被证实为契丹胡虏逐出丐帮。我矫捷地写下这行字后细细观摩,觉得字字生辉似要破纸飞去。事实上,也只有这样的书法才配得起这百年来最具轰动效应的武林大事,我对自己非常满意。
当然乔峰是不会满意的,一定会可着劲儿捉摸到底是哪一代的老祖坟冒了青烟,害得三十年前穿开档裤时候的事都被掀出来当场示众。唉,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既然老祖坟冒了青烟,也就只好认了吧。好歹风光也风光过了,年纪轻轻就掌管天下第一大帮,号称北乔峰,领袖中原武林,人到了这个份上,也就算是到顶了。到顶了,再走,当然只好下坡,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然,乔帮主这个坡是下得如骏马注坡快了一点,可是一颗人头尚在,比起我叔叔来,总还是要便宜多了。
如花之四
想他,有时候我会幻听,听见细细的箫声从窗纱眼里透进来。可是猛然打开窗户,外面却什么也没有,除了河仍旧在流,风仍旧在吹,云仍旧在飘,枫林仍旧在低声细诉。
他问我听见什么了。我说箫声,你听见箫声了吗?他摇摇头。这样的问答多了,他摇头的神情中就多了一份困惑。后来我就不再问他,只一个人独坐窗前,听那似有而又分明没有的箫声不断地透过窗来。
我觉得这象是冥乐。如果是冥乐,那他就是死了?这是很有可能的。江湖如此险恶,而他又是如此的孤单无助苍白羸弱。也许,在箫声第一次透窗而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死了?死在繁华闹市或者荒效野外的荒村野店?因为死了,所以他知道我的心,从冥冥中吹过箫声?
我使劲开大窗户,不想再听这冥乐,听这预示我在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再也见不到他含笑的嘴,再也摸不到他的紫竹箫,再也不能被他凉丝丝的手轻轻握住的冥乐。
可是开大了窗户,窗外枫林河悄然流过,又恰似是一条冥河。
阿紫之四
他挥剑劈空说乔峰乔峰!我不明白乔峰跟我们的事情能有什么关系。他说你怎么能不明白呢?在这种关头跟我说这种事!?
我仍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关头。乔峰露出狐狸尾巴的关头?中原武林领袖乔峰露出狐狸尾巴影响到万里之外点苍派我和他的关头?
我固执地看着他。他从莫名其妙的激动中平静下来,用一种不祥的眼神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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