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民服药(十五)
http://www.sina.com.cn 2001/02/14 15:33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希贤大官人(何佩泓〕
一天,宋死儿忙里抽得半日闲请我喝下午茶,在他办公室。我知道他又要“慈悲”我了。
果然,在跟我聊“人生来脆弱”这一话题时他装作无意谈起了人体器官实质性病变导致衰竭的问题。
“不是很早就开始器官移植了吗,听说挽救了不少这类衰人的小命。”我心存侥幸地问。
“是,使他们的生存质量有了很大提高,质的飞越。”
“这我就放心多了。”
“但是,”我早就该想到他是“但是高手高高手”,我还是提着点儿心的好。“但是以前我们开展的人体器官移植术中还存在着不少问题。一是病人日渐其多。目前人类的预期寿命不断往后拖,好多人脑子还活着身体的某一部分却先不灵光了,有的还不止一处,心肝肾等等像个破被套补不胜补。中医的五行学说中这都是相生相克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比说这个人心跳停了俩钟头了,也不喘气儿了,也不睁眼看人了,都不顶事儿了。也许还排泄?大小便之类的。您说呢?”
“可以这么讲。但是,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有破损器官或者说存在着功能的缺损,谁献谁呀。再者,同种异体器官的移植还存在着一个排斥的问题。尽管用了大量的免疫抑制剂,效果也还可以,但是麻烦,太麻烦,定时服药给病人的日常生活带来很多不便,往往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暴露了病人的隐私。况且是药三分毒,副作用太大,病人等于是获得性地患上了免疫低下症,同时还容易诱发癌变。”
“敢情这么多臭事儿呢。”
“我们其实已经找到了一条比较好的途径。”他站了起来,领着我往外走,“你来看看我这个实验室。”
又是一不见天日的屋子,开了灯,看见四面墙边立着几排架子,做工并不太讲究,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你看,这都是肾,那边是心,肝在里屋架子上。”
“这些都是病人的吗?”
“不,这些都是-可以说都是我们尔贝实验室的产品。当然也有我们在这条探索之路上失败的见证。”
“这些腰子……我看除了颜色略有不同之外都大同小异嘛。”
“精彩的在这边儿。”靠窗左手边的架子上陈列着内装各种心脏的罐子。
“来看看,喜欢哪种?”
“花色品种还挺多的。”听我这么一说宋主任有点自得,给我介绍开了。
“这边儿淡粉色的,少女之心,带窍儿的是聪明的心,好像是比干型的吧,我也记不清了。”
“这个倒眼熟。”
“这颗?我以为不用说了,这正是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
“怪道!那一定也有曹丞相的心了?”
“噢不,考虑到需要脏器植入的人都有了一些年纪,曹操的心恐怕会有负面的后果。我们比较看好这颗半透明的,水晶心,洒向人间都是爱。--这只是些标本,有的不过聊备一格而已-你再往前走还有,上边的看着挺花的是贾宝玉的情棍之心,这个,”宋主任笑着指给我看一颗狂跳不止的心
“这个是不死心,都多长时间了还跳呢,看来非得见了黄河才算完。”
“这个样子怎么'狠逮逮'的?”
“何朋还是你眼毒,这是狼子野心。我一直把它泡在苦水里,可惜至今变化不大,可见'本性难移'那句老话……哎你找什么呢?”
“胆!”我想他是非得给我胡乱装一个什么玩意儿了。“胆,张飞和李逵的胆有吗,放哪儿了?”
“胆只是个辅助的消化器官,一般都和肝连在一起,肝胆相照么,我们并没有给胆单分型,临床上意义不大。”
“怎么样,看上哪种了?”逡巡一圈之后,宋主任微笑着问我。我茫然摇头,我的心现在一定缩得没有蛋(睾丸)大。“挑花眼了吧,开个玩笑。不想知道给你预备了一颗什么心吗?”
“您就是给我装一兔儿爷的心我也得受着。”我身上直盗汗。
“思路正确!我给你精挑细选了一颗猪心。”
“好,好!太好了。”我点头,苦笑。“超市挑的?”
“你别误会,看来还得给你解释一下。在目前可供移植的器官源严重短缺的情况下,我们考虑了多种的可能,”他一边轻轻带上门一边领我走回他的办公室。“按说灵长类的猩猩和猴是首选哪怕狒狒呢,不过你也知道,它们目前的存活数量已经非常少了,自顾不暇,哪还有多余的器官供人类使用。再说还有'自然之友'、'绿色和平组织'、'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等等的人为的限制。说来可笑,这次我和小姜参加的这个会上,竟有人说除人以外所有灵长类动物都属稀缺物种,好像反过来倒要让我们去为它们捐献器官。难道人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物种吗?”
“对呀!可是您要维护人类合法权益的时候,您想到我了吗?我也是……”我悲悲惨惨艾艾戚戚。
“你当然是!像你这样的人更是罕见的精华,人中龙凤,堪称楷模。所以我们,我,作为尔贝实验室的负责人更要在开发利用你这个宝贵资源的同时加倍地保护你。这么长时间了这点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我被他大声质问,无言以对,进而自觉理亏。
“所以,在我刚才给你分析了猴儿们的不好办之后,猪就是我们的首选。不论体重、食性,器官大小、比重等各方面包括习性-生活习惯和性格,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什么叫天作之合?什么叫天造地设?什么叫门当户对?猪心和人心,此之谓也!”
闻听此言我若是不脸红我都不算有颗人心了,进入尔贝实验以来难道何某人过的不正是约等于猪的生活吗。“我听说过有句话叫'近猪者胖',您给我安个猪心在腔子里,我的模样……其实宽厚点倒没什么,我知道您必有好办法,我能想到的关键是耳朵和鼻子,现在我就有点不自在了。将来我怪模怪样的别人会不会看不起我,还有诸如'八戒'、'刚烈'之类的外号这些您都想过没有,说实在的甭管是狼心狗肺您要给我安我就安一个,可是这心理承受能力,我将要换的那颗心的承受能力,您想过吗?”
“是猪给你一个器官不是你给猪!难道我刚才的叙述使你产生了混乱?”宋主任满脸不解地看我。“你还是你怎么这么个小弯儿转不过来。我当然不会经过不懈的努力最终造成在不久的将来有一只会直立行走的肥头大耳朵的家伙颠颠地跑过来用小短胳膊搭着我肩膀跟我嗬嗬嗬地谈笑风生的这样一种令大家面子上都下不来的难堪局面的。这怎么可能呢,我这儿是个以造福于人类为主旨的正经八百的科研机构,不是以制造小怪物为能事的迪斯尼乐园。何朋,咱们之间应该彼此信任!你说呢?”
“往后我倒是不愁没事儿干了,光照照镜子就够解闷儿的。”我不放心地摸摸自己的嘴脸。
“本来我想给你找一颗种猪的心来改善因为我的疏忽给你造成的不便,你刚才的话让我觉得这个方案还得完善。你心眼太小,我会试着加点肉用猪的基因进去的,看看它们是怎么笑对屠刀慷慨赴死的。不过毕竟猪和人的进化过程是很不同的,我们在攻克异种异体器官移植的排斥问题上下了很大工夫……”他从杀小猪取心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在营养液里替代血液循环以获得一颗功能超出一般的强大心脏,程序复杂,举凡三十五六道之多。最后他问我“你听明白了吗?”
我糊涂了。我只知道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宋死儿那有千百条硬道理等着我呢。在他的领地里我是手无寸铁毫无还手之力的,而他既是将军又身先士卒,他是戴着冠冕的工兵。他要踏过我的身体去摧枯拉朽攻城拨寨,其势大力沉无人可挡。我拦不住他,更不是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