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丹访谈录:我和其他女作家不同
http://www.sina.com.cn 2001/03/24 11:58 新浪文教
郭丹:《别爱苏黎世》作者
叶舟:《甘肃日报》记者
时间:2月12日
叶舟: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在混沌的夜晚,读你的书有一种很奇特的感受。欢迎你到《甘报社》做客,也祝贺你的作品在国内出版发行。
郭丹:谢谢!也感谢《甘报社》提供这样一个机会,谈谈我的作品。
叶舟:我个人接触到的"留学生文学"起始于80年代中期,比如严歌苓、张辛欣以及后来的虹影等人,但我感觉你的著作和她们的不同。我在你的作品中,没有发现以前在中国大陆生活过的背景,没有母文化熏染的痕迹,唯一能触摸到的是文中频繁出现的"古筝"意象,"古筝"可能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象征吧!这一点与那些方兴未艾的"留学生文学"不同,也很独特。我认为,你的作品代表着一种可能的方向或是一种有益的探索,这种可能是一批人或是一个集团也可能是某一个人来呈现的。
郭丹:如果叫我自己来定位,我觉得我自己的文章和大陆许多的作家不具有什么可比性。我是十多岁离开祖国的,现在已经过去多年了,在此之前,我当然接受了许多母文化的熏陶(我是学古筝的),但我觉得一个人在十几岁到25岁之间,是最容易吸收知识的,或者说是思想转型的一个时期。我读书期间,所学的功课比较深,同时又有诸多国家的学生,那时我了解的文化已是国际性文化,可对于我本人影响巨大的反而是在瑞士的那几年,他们的人文素质及人生观和价值观对我的触动很大,我想我可能更多呈现的是这一方面。
叶舟:我想母文化的背景在你的文字中更多的是一种"根据地",而不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点缀,你和其他的"留学生文学"的作者不同点就在这一方面。
郭丹:你刚才所说的严歌苓、虹影那些人,我不恭敬地说,对我来说,她们已经是老一代人了,她们背负的人生包袱也罢、社会背景也罢,都太重了。每一个在异国他乡的人,先不说去国外,就是从兰州到北京,从北京到上海或是南方的人,他们都会受到文化的冲击。年纪越大,可能心情就越复杂,接受到的冲击和反应也就越大,就象一个年纪大的人,学语言会很困难,敏感度和适应度都显得不够。
而我去国外时,就没有或者说很少有这样的文化负荷,所以我比较能够投入。
叶舟:某种程度上我同意你的话,严歌苓她们在国内时,打下了比较厚实的传统文化根基,出国后,面对完全不同的异质文化显得距离很大,她们受到的撞击也大,由此产生的错位感也大;但从你的年龄和知识结构上分析,你所获得的是另一种感受。我认为你的作品代表着一种可能的方向,是一种崭新的经验和小心翼翼的实验,退一步讲,即使失败了那也是一种可贵的探索,会对文学这个神圣的集体增添有益的血液和细胞。一些旅居海外的作家想抛开以前生长的背景和以前存在的母文化的影子,却发现困难重重。北岛说,"必须修改一道重归的背景",你在修改吗?
郭丹:我是这样想,北岛和比他出现更晚一些的作家(所谓的晚生代),他们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是很有成绩的,也同样,他们在国内或国外都经受了一些坎坷。有种说法,把留学叫做"洋插队",指的是这种转变对人精神上的一种摧残,因此,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们都想忘记,或者尽快修改。
有的媒体把我归之于"美女作家",我非常不高兴,如果我真是"美女作家",呵呵,还不如死掉算了。第一,我很丑,不是美女;第二,我不想当"美女作家";第三,我觉得她们很肤浅。那些所谓的"美女作家"可能代表着边缘人类、新生代。在她们的作品中,充斥着泡吧、女人寻找着机会、以和老外交往为荣、性开放、拜金等等的思想。这可能是新思潮、物化对年轻人的影响。旧的规则被打碎了,新的规则还未建立,每个人都显得很浮躁,包括我也是。
叶舟:能否谈谈你在瑞士的生活?你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是自己留学生活的一个写照,但它毕竟经过了艺术的加工,你的话可能更有助于读者了解它。
郭丹:瑞士在欧洲是一个高福利国家,表面上看人和人的关系是很淡的,其实那种淡淡的帮助很温情,有点象冬日的阳光,让你能感觉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至于过火,也不至于太松驰。在那里你没有象在美国、日本有种挣扎图存的感觉,而是另一种意味,追求的是地位上的提高,精神上的愉悦,在那里人们保持着心灵上的纯净。
瑞士的大学是上半年学,放半年假。我用两个月来旅游,两个月用于打工。我能干什么呀?去洗盘子,第一次就打了7个,全部自己赔了;去带小孩,小孩不停地哭;去锄草,连花也一起锄了。正好当地招考模特,穿着时装走来走去的,这份零工倒是很接触社会,我比较喜欢。但真正的转变还是在写作上,我文笔一向比较好,后来就在当地的媒体发表一些游记随想,不想一写就写了下去,写成了我的终生职业(呵呵……)。
有时候人生的转折点真是想不到啊!这时,我就全身心地投入了写作,有时几部小说一起写,几条线交织在一起,搞的我头脑昏昏沉沉的……
叶舟:你的这些书名都挺传统的,但其内容却很陌生化。读你的作品,我有一种很尖锐的感觉,对汉语文化而言,你是一个"逃避者",而对异质文化来说你又是一个细心观察者,文学除了传承外,还必须寄予很深的宗教感情,你在瑞士的写作是很摆脱了一些功利色彩的,因为那里的受众面很小,你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的在坚持呢?
郭丹:我的心态一直在变。以前,我有些写日记的习惯,但我总觉得太真实了,几年后再翻出来会生出不堪回首、不敢面对的感慨,这个习惯我抛弃了。我刚到瑞士留学时,下午到酒吧里弹古筝挣钱,晚上8点要给"香蕉小孩"上课,回到住所已是深夜2点多,真是辛苦呀,但那时偏偏睡不着,头脑特清醒。我就用一种书信体的形式把自己在多年来面临的压力、辛苦和不开心写给一个假想的人……
直到有一天,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建议我在当地的德语报刊上发表,我才开始了自己的文字生涯。
叶舟:你这样的表述让我感觉你是在汉语言文字中寻找着故乡?在自己的母语内部倾诉?还是你有其他更宽阔的想法?
郭丹:比如说前几年,我弹古筝,在当地做导游和模特,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第二天擦把脸继续努力。在我这个年龄,虽然觉得辛苦,但心情一直不错,不会象年纪大的人会感受那么多生活的压力。我为什么写这批小说?我觉得它代表了一批人的思想和想法。现在国门打开了,经济条件也好了,
留学生越来越小龄化,象我这样的年龄已不奇怪,他们对社会、文化的认知度及看法,对文化的差异的感受正是我要表达的。跟《北京人在纽约》和《饥锇的女儿》显然不一样了。
叶舟:你对国内的女性文学有什么了解?你和她们的异同在哪里?
郭丹:国内比较知名的池莉、毕淑敏等那些作家,坦率而言,我不喜欢她们的作品。她们所表述的层面,不光是我,还会有很多的年轻人不喜欢。"插队"(上山下乡)和一些文革当中的经历离我们太远,我们不懂,也不想懂;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想表述的是我所知道的、所感受到的。也许过几年,会流行更大胆、更别样的文风的。我探讨的是我们这一代人新的心里流程。有的网站把我的书评价为"女性小说",而不是"留学生文学"来看待,如果让我来评价,我更喜欢它被评价为"都市文学"或"女性文学",而不是所谓的"留学生文学"或"海外文学"……
叶舟:今后你在写作上还有什么打算?
郭丹:我有两个选题,一个是描述个人在网络中沉浮的;一个是写一种游离于婚姻和感情状态的,就看书商选择哪一种了,我偏向于后一种。王家卫的《花样年华》中那种跳跃的调子我很喜欢,写旧上海30年代的白领阶层,漆黑窄小的弄堂、缓慢的有轨电车,灰暗的天空……有点靠近张爱玲的味道,只是没有张爱玲的颓废。
叶舟:你的这本书反响如何?
郭丹:我最初没想大肆宣传,没想到书刚上架没多久,国内的好多媒体都已经闻风而动了,包括搜狐、网易等很多著名的网站都有关于这本书的评论和相关文字。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叶舟:我看了你的《别爱苏黎世》,感觉书名和内容有些脱节,我猜想这不是本来面目,能透露一些出版的情况吗?
郭丹:我的书原名是《北方有佳人》,我是北方人,更是甘肃兰州人,这是我始终也忘不掉的,我怀念故乡,就象我在做模特的时候,老板叫我对别人说自己是日本人,我当时就反驳,我说自己是中国人,这是我的自豪。至于书名的改动,可能是出版商出于商业的目的和考虑吧!
叶舟:你马上就要离开兰州了,祝你在生活和文学道路上一路走好!
郭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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