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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

http://www.sina.com.cn 2001/05/05 21:10  北京晨报

  席慕容说:所有美丽的呈现只是为了消失,所有令我颤抖与焚烧的相见啊,只是为了分别。

   溪送母亲来北京转车,当西去的列车带走母亲后,她突然被世界遗忘了似的,在完全陌生的城市,看人潮汹涌,心中一片茫然:没有事要赶着去做,没有人要去牵挂与思念——当然她可以去思念远在东北的柳,但在相恋四五年之后,柳对她早已不似当初的呵护有加,而她也习惯于独立行事。她早已不是多愁善感的小女孩了,她必须所有的事都自己扛。第一次来北京,剩下的时间只有两天了,抓紧时间游览大好河山吧,她这样想。

  参加去长城的一日五游。上车时她一直走到最后一排,她不喜欢坐在前面,一举一动都有许多眼睛在后面看。天气还有些冷,未到旅游旺季,所以车上人并不多。有一对新婚夫妇兴致勃勃的,新娘子穿着艳红的衣服,新郎关怀备至的样子,溪想:我结婚时可不想穿得如此媚俗的红。

  还有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大人们自顾自地说话,孩子们嬉闹着吵翻了天。溪莫名其妙地感到厌烦,提不起精神,没来由的心往下沉了沉。目光移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昏黄,没有阳光,看不清天的颜色,路边的树木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绿意,光秃干枯的枝桠看上去有说不出的凄凉,冷风呼啸着吹过,树枝便应声摇头晃脑起来。今天本不适合来登长城的,她这样想着,不觉叹了一口气——一个人的旅行,的确有些孤独有些寂寞。

  她的叹息在空中飘散,前座的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令她感到不自在:他仿佛洞悉了一切。溪不喜欢被人看透,尤其是自己对他一无所知。那男人找了些轻松的、适合在一切陌生人之间交流的话题,侧着身回头跟她闲聊着。她发觉他虽说不上英俊潇洒,但有风度、有涵养,知识渊博,阅历广泛,幽默开朗。渐渐的,溪心情轻快起来。她喜欢听他说话,也喜欢说给他听,说到兴头儿上,两人的目光越来越多地交织在一起。这时,窗外浮云散尽,天空湛蓝明澈,风儿轻轻。

  登长城时,他伸手给她扶持,她很高兴有这个说不上太坚强的依靠。因为彼此陌生,因为茫茫人海中的萍水相逢,因为两人都不必追问过去和未来,因为周围绝没有亲友和熟人,因为两人都处于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生活时空,以至于这次的邂逅显得有些虚幻,他们自然地抛却了昔日的记忆,不再有那么多的拘谨和顾虑。在这种亦真亦幻的美好气氛中,彼此倾心地付出,丰盈地收获。她想起那些俗语不禁微笑起来,说什么“有缘千里来相聚”,“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对于这些浪漫的说辞,她从来不信的,没想到缘分就这么来临了,真的是妙不可言。她的心快活地飞舞起来。

  第二天,两人相约去了世界公园。在微缩的景观前,各自的相机里都留下了对方的身影,但是谁能保证留住一生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能在一天里游遍世界,谁又能说不能在两天里过完一生呐?

  回到市内已是下午六点多,她的车票是九点钟的,留给他们的只有两个多小时。到这时,两人都不愿再以话语来占据时间,也舍不得吃饭这样的事来霸占分分秒秒了。两颗年轻的心都知道,也许这一别就是永别,也许这一次是生命中惟一的灿烂、辉煌。

  火车汽笛唤醒了沉醉的梦想。他们来自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偶然相遇,目遇成情,火花四溅,但是终归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他们回到各自的空间去。她知道,柳会在车站迎接她的归来,他的宽厚的胸膛会是她永远的港湾。翻看电话本的最后一页,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省份,那个叫云的男人没有留家里的电话,只有手机和办公室的。

  将这页纸撕成碎片时,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去冲印那一卷照片。是过客,不是归人。(稻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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