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长篇历史小说:子贡出马(十五)
http://www.sina.com.cn 2001/01/02 10:50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须弥山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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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到吴国,我的心情大不一样。倒不是因为我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而是因为看着这些兴高采烈的吴国人,就像看着一群死人一样,心里不免幸灾乐祸,他们高兴不了多久了,可是他们还是茫然无知地高兴着,这真让我有一种隐秘的痛快。在我与越国达成的共识中,吴国是一个彻底的牺牲者。这与我刚刚出发做说客时的打算大不相同,当时我的计划是让陈成恒做牺牲者,但现在陈成恒只能排名为第二个牺牲者了。
这次见到夫差,是在他给西施建造的馆娃宫里。早上,逢同来旅馆请我去馆娃宫见夫差时,我不由得一阵激动,头晕了一下,心也怦的重重一跳,差点儿跳出胸腔。因为那里的女主人是西施啊。来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她总得出面招待吧?虽然我不能痴心妄想去占她的便宜,但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逢同说:“你见到大王时,他一定很疲劳,所以你要先与他慢慢聊天,等他说话有些利落了,伸过三个懒腰,再谈正事。”
我听了这句话,心里一阵难受,好像被蝎子螫了一下。
果然,夫差的神色十分疲惫,坐下去就像扔下一块大石头似的,震得我脚跟发麻。我心里暗暗咒骂:“这小子,又放肆了。哼哼,你也没几天好活了!”
不过我记得逢同的话,现在不是和他谈正事的时候,所以就跟他东拉西扯。我说:“大王,我来吴国之前,从来没想到这里那么繁荣,比起晋、齐、鲁、楚这些国家的都城都要繁华。大王真是治国有方啊。”
夫差呵呵笑着说:“是吗?子贡先生到过的地方可真不少啊,见多识广,眼光高明。”
我说:“大王过奖了,见多识广是谈不上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为生活所迫,只好到处做生意,赚点儿辛苦钱。前两年跟着我们先生周游列国,又走了不少地方,吃了很多苦,真是一言难尽。”
正说着,忽然听见玉器撞击的叮玲声。我心头一震,如闻仙乐:西施出来了!是西施啊!我屏住呼吸,脸涨得通红,连头也不敢抬起来,活像一个春心方动的初恋小伙子。可是我见到西施的机会太难得了,不能失去机会,所以下了决心,艰难地抬头。不过,真使我失望万分,出来的并不是西施,而是两个宫女,虽然都长得很清秀,与西施却不能比。她们袅袅娜娜地端了一些水果出来,分别放在我和夫差面前的小桌子上。
夫差伸了个懒腰,拿起一个橘子,宫女马上接过来,给他剥了皮。他边吃边说:“你们先生为什么不到吴国来?我可以给他一个官做做。”
我说:“那就太感谢了。你会给他做什么官呢?”
夫差说:“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们先生对许多事情都有研究,不过最有研究的恐怕是礼,这是从老子那儿学习去的,应该是正宗嫡传。听说老子出关后,有很多人赶到鲁国向你们先生问礼,他算是现在对这门学问研究最深的人了。”
我说:“是啊,这些学问,我们先生是很重视的。”
夫差笑了笑,说:“据说他不但知道周朝的礼仪,连夏朝、殷朝的礼仪也都知道,这样的人才可十分难道啊。”他说着又伸个懒腰,说:“如果他肯来,我让他管理我吴国的宗庙,一定能管得井井有条。”
我苦笑着说:“这当然好,不过我们先生对政治也很感兴趣,他早些年在鲁国,从中都宰做到司寇,把鲁国治理得路不拾遗,这方面他也可以说是一个圣手,像老子说的那样,治大国像烧鱼汤。我对我们先生,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夫差说:“经世治国,他可能有一套,不过他有个毛病,就是太迂,不合时宜,如果他真的有治国的手段,鲁国那三大家族,也不会那么横行无忌了,他的改革方案,也不会那么快就玩完了。当时你们先生好像没有解决好这个问题啊。”
怎么南方人对我们先生的评价都差不多呢?计倪也这样说,不合时宜啦,做治丧委员会主任啦,管理宗庙啦,真是狗眼看人低。不过有一点计倪算得可能不错,说吴国打败齐国后,就会吞掉鲁国。听夫差说的话,他对鲁国的历史和政局都很了解,不知道鲁国有没有吴国的间谍。
我本来想对他说,因为鲁国没有把先生用到底,如果像大王那么英明,能放心任用我们先生,那么三年之后必有成效――怎么我拍马的功夫也长进了,而吹牛的口气也跟先生一模一样了呢――不过这句话不能真的说出来,因为言外之意是说鲁国没有明君,万一传回去,我的日子就难过了,恐怕得作好掉脑袋的准备。所以我紧急刹车,只是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夫差看我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终于伸出了第三个懒腰。我急忙言归正传,说:“大王,这次我去越国,见到勾践,传达了你的意思,话还没说完,就把勾践吓得屁滚尿流。你没看见他那副熊样……真是让人难忘……呵呵……”
夫差冷冷地说:“他的熊样,我可见得多了。”
他一句话就把我咽住了。想想也是,勾践当年入吴,在夫差面前表现的那副熊样,肯定比我能形容的更熊,而勾践之所以显出熊样来,不是因为夫差吗?我却在夫差面前为编造出见到勾践的熊样而兴高采烈,洋洋得意,这也太让人哭笑不得了。不过勾践在这件事上显然不够丈夫气,取剑在手,引颈一快,是何等壮烈,可他不愿壮烈,愿意窝囊。但这也是勾践的杀性所在,一个人能够窝囊,有时不但是难以学到的,而且他的内心是狰狞可怕的。
我点点头说:“是啊,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因为大王威猛无敌,把他吓破了胆。他对我说:‘我这辈子可真是不幸啊,我从小没有父亲的教导,处理国家大事不够圆熟,再加上年轻气盛,自不量力,轻率地和吴国开战,结果呢吃了个大败仗,我自己也承受了莫大的耻辱,把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夫差说:“他的失败在于他用人不当,那个将军石买既不能知己,又不能知人,还专门喜欢揍部下,以为揍着揍着军纪就会揍好,这种人根本不足以独当一面。如果没有这个因素,我想报我爸爸的仇,只怕也不容易。”我点点头说:“是啊,越国当时挺强大的,大王可真不容易。勾践还对我说:‘后来从吴国抱头鼠窜地逃了出来,躲在会稽山上,披头散发,守着东海,只看见鱼鳖成群,哪里还像个人的样子?活脱脱成了个鬼啊,幸亏大王宽宏大量,允许我回来给祖宗扫墓、做羹饭。大王的恩典,我死也不会忘记的,怎么会对大王有异心呢?’”
这段话我是经过精心编排的,前面大都是勾践的话,后面稍稍作了修改。我不知道夫差对勾践说话的口气究竟有多熟悉,但知道夫差精明过人,所以用不敢胡编乱造,只在关键之处动一下,别的大部分地方引用原话,免得被他听出破绽来。至于先生教我要诚实,那是万万行不通的,可能反而会断送了鲁国。
夫差说:“他这句话倒是真的,他怎么可能忘记我呢?哈哈哈,他朝思暮想盼着报仇雪恨,早就已经想疯了,对我当然没有异心,只有报仇一种想法。”
我不好接口,只能说下去:“我看他怕得要命,恐怕过几天他要派使者来呢。”
这句话说完,意味着我在吴国的活动可以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情要看越国使者的了。不过虽然在馆娃宫,女主人西施却一直没有露面,使我大失所望,眼泪都快涌上来了。我甚至觉得,只要再让我看看西施,吴国就是不出兵救鲁国,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夫差慢慢站起来,作出送客的样子,说:“晚上听说白喜准备宴请你,希望你给他一个面子。”
我道了谢又道了别,请他留步,自己慢慢往外走。走到宫门口,再也忍不住眼泪。逢同在门外等我,看见我这样,吃了一惊,忙问大王对我说什么了。我说:“我与大王谈得很好,很投机。唉,今天风可真大,沙子都吹到我的眼睛里了。”
逢同望了望风和日丽的天色,满腹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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