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韧、若原：

　　二位好！看了斯韧的信，颇觉有趣。老兄笔峰轻转，美国教育考试中心(ETS)状告新东方盗版的话题便与美中关系的大问题连接。若原对此大概会有更多的话要说。记得他曾为追寻20世纪初排华恶浪中力助华人的那个老美的故事，去加州的一座小城探访。那个故事想必十分曲折有味。

　　从网上读到的文章和帖子看，有关ETS的讨论也是百花齐放。有些人的观点与斯韧相似，担心这回又是美国鬼子搞的什么歧视的阴谋。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们是不是更应该从文化差异的角度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记得我到美国没几天，就有朋友深有体会地告诫我说，在美国工作、生活，一定要注意这是一个非常“专业化(Professional)”的国家。起初我对此并未介意，但在有了一些亲身经历之后，才晓得朋友所言的确不可忽略。

　　刚到纽约时，我与一位即将回国的朋友说好，在他走后搬进他的住房。那是一幢高层公寓楼，条件属中等。朋友是在月中离开的，他临走前告诉我，他已交了那个月的房租，我搬进后可从下月开始付房租。房东也表示同意。在纽约找房十分困难，更何况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能这么顺利地安顿下来，我和太太都很高兴。可谁曾想，搬进公寓的第二天，管楼的经理就打来电话，说我是非法居住。因为按照规定，朋友的房费已交至月底，所以在这半个月里他还是合法的住房者，而我只能是朋友的客人。即使是朋友有亲笔信让我“替他照顾半个月”，但按照规定，客人在主人不在时不得住宿。如要“照顾”，只能白天来，晚上走。接下来的那一整天，我又是找房东，又是找管理公司。可房东也无可奈何，还为我找好了旅馆，说是怕与管理公司搞翻，到了下个月也不让我入住。到了晚上，管理公司那边总算有了“网开一面”的意思。管楼的经理严肃地告诉我：“你虽然可以住在这里，但仍然是非法的。出了问题，后果自负。”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国外工作，发达国家也没少去，可从来没有碰到这样不讲人情的事情。我把这件事讲给另一位初来美国的朋友听。没想到，他竟说，你那点事算什么。他租房的那个楼管得更严，不到规定的入住时间，连钥匙都不给他。虽然他与前任房客是老友，也早已跟房东说好，可他还是不得不在旅馆里多住了几天。

　　这就是我那位朋友讲的“专业化”，说白了就是照章办事，不讲人情。出了问题怎么办？找律师，上法庭。让中国人碰上这种文化，不出问题才怪。ETS就是一个例子。两边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说不到一起。重人情的一方自然会对“民族”、“情感”这些问题给予更多关注，说我给你输送了那么多人才，你还这么做，你这是歧视；而另一边却咬住，说我没让你用的考题你怎么能用？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中美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多，可文化差异这个问题恐怕不那么容易解决。至今在许多问题上，特别是一些关键问题上，美国人不理解中国人，中国人也难理解美国人，隔阂依旧。这也许是我们该好好聊聊的一个话题。(大林)《环球时报》(2001年04月10日第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