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长发、四个兜的宽裤子形象出现在面前的韩寒，很符合我的想象。出我意料的倒是，我们的一问一答中，总是我在被他逗笑。不是偶尔，而是一次又一次。他幽默机智得让人敬畏，不敢去想他的年龄。就像读他的小说，不敢去对应年龄一样。一部写中学生活的小说，《三重门》调动的却是你对人生尴尬的体味。它让你无法因为这个题材而去轻视它，更无法因为别的。

　　关于韩寒，我们已经说得太多，因为他的成绩，因为他的退学。但我仍然想说，关于韩寒，我们仍说得不够，关于他的小说，以及他的生活。

　　孙：韩寒，你给我的感觉是横空出世，现在大家的热情还在“70后作家”身上，不想80后的你就已经冒出来了。《三重门》最初只是想翻翻看，不想一天就赔进去了。你比70后作家还让我惊异，不是因为另类，而是因为老到。当初怎么想起写这部小说？

　　韩：这部小说是初中时构思、高中写成的。因为我在同学中间老要评论那些少年作家，像什么许佳啦、郁秀啦，别人就觉得不服气。我就想，还是写一个给他们看吧，韩寒的小说比他们强，这可不是一句空话。于是忍辱负重写了一年多，写得数理化成绩噼里啪啦往下掉，写得坏坏学习，天天向下。

　　孙：你的这部小说虽然是写中学生活，但我感觉你所传达出的人生况味是成人才能体味的。这一点上，你特别能让我想到钱钟书的《围城》。包括这个书名，我也是看了注释才知道，三重门的涵义出自《礼记·中庸》，是三件最重要的事的意思。

　　韩：说得真让人惭愧，是写到十万字的时候才偶尔翻到这句话的，用它做书名现在看有点装腔作势，但那时雄心勃勃啊，不想出个世界名著的书名就觉得不对劲。

　　孙：这名字倒是与你的行文很一致。另外我还注意到你的简历很特别，用的都是王朔的小说名，什么“1999浮出海面”、“2000无知者无畏”，很喜欢他吗？

　　韩：只觉得这厮很聪明，起的书名都可以让媒体直接拿来炒作。《三重门》如果可以重新命名，我宁愿叫《写着玩》。

　　孙：从某种意义上讲你是一个早慧的孩子，所以想问你在最初动笔时，有没有想过它的读者群？

　　韩：我那时动机很简单，就是想让那些所谓从事教育的大人看看，我们到底是怎么一个状态。但后来发现其实他们根本不会倾听我们的真实想法。他们基本上是与孩子的生活脱节的。他们每个人都以教育家的面孔忠告大家你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我觉得我们要是照做了无非多了几个他们这样的人而已。但我也不觉得我的同学会成为这本书的读者。他们受过学校的正规训练，一看到我这么用词第一反应肯定是这样不合语法，那样不合规矩。事实证明，这本书在我们学校的确销得不好。

　　孙：但市面上它已经卖了七八万了，作家出版社为你的书加印了两次。这是你的第一部长篇吗？怎么这么得心应手，是看过许多长篇吗？

　　韩：真的没看过多少呀。看过你提到过的《围城》，还看过石康的《晃晃悠悠》、苏童的《城北地带》，小时还看过一个《大将军与小泥鳅》，不记得作者了。

　　孙：那是什么在起作用呢？你对教科书已经深恶痛绝，显然不是它们了。

　　韩：我的教科书都新得像少女，轻易不动。我喜欢翻家里的闲书，有的被翻得很旧的书，我常常觉得是有用的。当然也有只动了前两页的。

　　孙：“所谓教科书就是指过了九月就要卖掉的书，而所谓的闲书野书就是你会受用一辈子的书。”这是你书中的名言。《三重门》中这样的名言比比皆是，看来你对现行教育体制的不满是根深蒂固了。所以才选了退学一路。

　　韩：这也没什么呀。不就是失去一个上大学的机会吗？我认为根本没必要上。我要是真想学了，就到校园课堂里一坐，谁会管你是正式的还是不正式的呢？学费不就是个文凭费吗？

　　孙：因为这件事，你成为新闻人物。被传媒追踪和议论，你习惯吗？

　　韩：我想总有一天会烦的，我有自己的招儿。到时人们电话找我，我只会说韩寒不在，我是他爸。人家自会说韩先生声音很年轻啊，那我会说：是啊，我爸声音一向就显年轻。

　　孙：你设想过将来的生活吗？

　　韩：我已经想了好多次，世上只有两种职业适合我，一个是乞丐，一个是自由写作。后者还算生活有保障，所以我选择它。我的下一部书已经交稿了，也许会拿一些稿费，我喜欢这样相对自由的生活，钱花光了，会知道下一笔钱从哪儿去赚。孙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