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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萍来到海员酒吧已快十一点了。酒吧像个船仓,很暗,烛光下人影幢幢,面目不清。一个阴影中的歌手正在弹唱一支很静的催眠音乐,歌手头发很长,低着头,长发几乎遮去了整个脸,有点儿迷幻的样子。 “我以为你在弹琴。”何萍坐下。 “完事了?” “什么呀,我先走了。” “喝点儿什么?” “有茶吗?” “今天我请你,别这么心疼我。” “不是,就想喝点茶。” “噢,你喝了不少?什么贵客?” “都是生意的人。” 侍者端来一杯乌龙茶,何萍疲惫的接了。 “红方主体完了,我们也轻省点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马格说。 “我可休息不了,明天得去香港看样品。” “几点走?” “七点就得走。” “我还想去你那儿呢,听听我的吉他,还有兴趣吗?” 何萍沉吟,然后坦率地说:”我那儿今天有人。” “香港的?” “我的合伙人来了。” “苏健飞?” “是” “那你脱身不容易呀。” “也没什么不容易,我告诉他今天回不去了。” “这事怪我,”马格说,”我应该想到。” “他人不错,一直想让我嫁给他。” “为什么没有?” “我不想再结婚,一次够了。” “他知道你来见我?” “我跟他说了。” 沉默了一会。马格点烟,递给何萍一支,何萍接了,马格给何萍点上。刚刚点燃,歌手的琴声忽然躁狂起来,喉咙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头发甩得像刮风一样。酒吧的客人们仿佛被惊醒似地看着痛苦的歌手。烛光摇摇晃晃。疯了好一阵,琴声慢慢安静下来,歌手低吟浅唱,如泣如诉。 “看看我的琴吧。”马格说,拿起琴,解开琴套,递给何萍。 “多少钱?”她问。 “一千五一千六,我忘了。” 何萍拨了一下琴弦,很纯的声音,比那个歌手的琴强多了。 “怎么又想起弹琴来了?” “没事,找点事吧。”马格说。 “我们走吧,去海滨。” “是不是……要不改天吧?” “走吧,傻瓜。” 马格买单,另拿出五十元交给侍者,请侍者转交给歌手。 车停在大梅湾度假村。灯光浴场。海滩明亮。黑色海水翻着白浪不断涌上沙滩。何萍穿着黑色三点,她说她曾在加州裸体滩游泳,裸泳是回归自然,她喜欢让阳光直晒她的乳房,她说一度她的乳房是棕色的。马格想起桑尼的乳房,每年八月桑尼都要在河边沐浴,她的胸部像青铜一样。那是桑尼的河流,她一个人的河流。他想告诉何萍想晾晒乳房可以八月去西藏,但他没有。他想到西藏往恍在遥远的梦中,那是圣洁的地方,那是他深爱的地方。 他说,她要想裸泳好办,可以在红方酒店顶部修个游泳池。 她说国外还真有这样的酒店,在三十层的天空上,感觉就像在蓝天里。 他让她先下水,他为她伴奏入海。事实上他想一个人呆一会。 何萍走向海浪,他把吉他放在一边看着她的背影。海浪迎接她,她的胸前无疑已抱满了黑色花朵。也许,他想,她应该永远这样抱着花朵。黑色的美丽,像大海的果实。他不禁又拿起琴,因为心中有某种旋律的冲动,他弹得不太连贯,但是抓住了什么。海员酒吧歌手的浅唱回荡在他耳边,像叙事,像低语,似乎没触动何萍却深深触动了他。能够表达是幸福的,他想。 何萍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向他招手。马格放下吉他,向海浪走去。没等马格走近何萍,何萍返身鱼一样向前游去。动荡的大海不时把他们托起又放下,夜海茫茫,黑色海水一波一波向他们涌来,只有在波峰上他们才能回头望到岸上。何萍感到了恐惧,想要往回游,马格想再往前游一会,他问她一个人回行吗,她当然希望有马格在身边,她游夜泳还从没游出过这么远,但她答应了。他们分手,她要他也适可而止,也别出去太远了。 马格继续向前。这里已是海滩灯光的盲区,眼前除了黑暗就是天上的星光。星光在浪尖上,而他的心比星光还远。动荡。漂泊。无尽头的向黑暗跋涉,就像他的一生。他没有任何恐惧。他挑战黑暗,忘记了时间。他几乎是在向月亮游去。一阵巨浪打来,他突然失去了月亮,喝了好几口海水,这是预感的灭顶之灾吗?但也就在这一刻,他开始发力。 当他再次看到月亮,他的心释然了。他还是要回去的,他想。 他又看到岸。灯光。露天酒吧。海滨木屋--他们开了一间木屋,他们的木屋还亮着灯光。他回到岸上的角度偏离了出发的位置,他到了海岸转弯的地方。很远地他看到何萍在另一端面向大海伫望的身影。他们几乎是隔海相望。她也看见了他,因为整个深夜的海岸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很久,他们都站着没动,后来他看见她向他们租的木屋走去。 他去捡失落在沙滩上那把琴。 回到木屋,她已洗浴完毕,正在收拾衣物。 她说今晚要睡在车里。 他走近她,理她的湿头发。她满眶泪水,挣脱了他,几乎闯出门去,被他拦腰抱住。他吻她,直到她不再反抗。 何萍被手机叫醒了,成岩打来的,他们在元盛总部等她。外面阳光灿烂,已经八点钟了。他们过度疲劳。一地手纸。她叫醒马格,说她得赶快走了,马格点点头。她几乎没时间梳妆。他听见她发动车的声音。 “喂,谢总吗,我是成岩,您找我?” “你们那边怎样了,收尾了么?” “正在收。” “还要多长时间?” “两个星吧。” “红方酒店已封顶,你们得赶紧拉过去,不成把剩下的活移交给张总他们,红方这边不能等。明天我让张总跟你们交接,后天你们就上红方。” “我们这儿加把劲,估计再一个星期也差不多了。” “老成,红方不能拖,年底就要开业,你时间很紧。” “好吧,谢总。” 成岩放下电话。黄明远在旁边听着,一肚子牢骚: “不是说好我们这边完了再去红方吗?等几天就不行?他又来这套,到时怎么结算?他这可不是头一回了!” 成岩点上烟,长长吐了一口,说: “算了,明远,他是总裁,他有这个权力。” “他这人貌似忠厚,实际上鬼计多端,这是不是玩我们么?自从我们加盟到元盛,这几年给他创造了多少利润?” “明远,这就是元福的高明,当初看起来是他帮了我们,实际上是我们帮了他,这些年他以惊人的速度扩张靠得是什么,是利益原。他让你得到利益,但他得到更大的利益,我们完全被他控制着。不过,别着急,这次到香港我看到了一种新型建材,我估计不出两年就会流行。明远,最终我们得有自己的项目,自己的企业,有那么多建材厂家追着我们,我们并非没有机会,现在该是我们该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老成,你老某深算,你说怎么办,我具体去办。” “把财务部门抓牢了,关键时刻能运作出资金来,要天衣无缝。” “好,这事我亲自出马。” 他们雄心勃勃,从下午直筹划到傍晚。黄明远是个恋家的人,娇妻盯得紧,一般没事总是按时回家。与成岩分手时,黄明远见成岩没有走的意思,问起果丹最近的情况,成岩摇摇头。黄明远知道成岩与果丹已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但他还是提议两家去香港或新加坡玩两天,散散心。 “她是不会去的。”成岩说,”无所谓了,明远,你回去吧。” “要不我找果丹说说?” “算了。她现在一门心思写一部什么小说。” “长篇?” “好像是。” “你看了吗?” “她现在写的我一个字都不看。” “你还是应该看看,了解一下她的心思。” “我对她已不抱希望,我们只是个时间问题。” “也是。”黄明远同情叹了口气。 “走吧,明远,你回去吧。我再等会,一会儿有约。” 他们会意地一笑。黄明远走了。成岩看了下表,脸上现出愉快的表情。 成岩见到马格是在工地中午吃饭时候。耀眼的阳光下,民工们靠墙根坐了一大排,端着大盆大碗,菜汤洒了一地,三轮餐车还没走,不断有来加餐的。马格的黄色安全帽放在一边,没戴墨镜,满身泥灰,头上也都是泥。但成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马格的眼睛,任何时候无论怎样变化人的眼睛是不会变的。毫无疑问他也认出他,他们相视了足有十秒钟的样子,然后成岩笑了。 成岩把头举向摩天的红方大厦,像不认识马格一样。 他想,这就是果丹在写或者在思念的人?应该叫他来现场看看。 马格没任可长进,而且似乎更加不堪了。如果说四年前,不,快五年了,他还认为马格身上有着一种不可知的力量,现在他认为马格彻底沦丧了。他的眼睛还残留着过去的影子,但仅仅是影子。谁也救不了他,即使他浪子回头,回到北京的家又怎么样?他父亲,著名教授、大学校长又怎么样?过去他当诗人的时候,哪怕已是响当当的诗人,他的心为什么总还是发虚呢?为什么见到马格后还是感到来自北京的无形压力呢?马格,一个流浪汉似乎都有权藐视他,凭了什么?因为他背后有某种东西,而这东西是他一生也无法达到的东西,它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在他感到这一切都突然消失了。 瞧瞧马格吧,潦倒的样子,他甚至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以前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那一切是多么可笑。 人有时候是多么可怜地在争一种虚妄可怜的东西,那时候他以死相争,多么荒唐、可笑。他得感谢明远,永远感谢明远,是明远的先觉先行使他摆脱了低水平的种群,他获得了真正的拯救。他从来没象今天这样舒畅,轻松,充满自信,以致他觉得红方大厦直插天空的姿态仿佛就是他内心的姿态,什么是精神?所有伟大的物质都代表了伟大的精神,纪念碑只有竖立在可视的空间才成其为纪念碑,从来不存在所谓心中的丰碑。 马格本是块不错的材料,是他出身的没落性与寄生性害了他,他不过是个可怜的迷途的羔羊。然而当他在办公室把工地经理叫来准备关照一下马格时,工地经理对马格饶有兴味的介绍让他颇感意外,他对马格的同情荡然无存。他不禁回忆起刚才与马格相视时马格的眼睛,他讨厌那双眼睛。他不认可工地经理偎亵的令人作呕的解释,何萍不是那种烂女人,她凛然、美貌、哈佛商学院的MBA,是他心目中可望不可即的人,她让任何一个有力量的野心勃勃的男人想把她据为己有,但她身上同时具有男人的力量,你无从下手。而且他不是苏健飞的合作伙伴吗?她应该是苏健飞那档上的,怎么会俯身于一个民工?难道马格真的不过是她的一个性伙伴或性机器?越高不可攀的女人越有着原始简单的情欲?要是那样,马格倒真是个理想的家伙,不过那样的话,马格成了什么?再想想马格的眼睛,成岩觉得又有了不同的内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成岩有点捉摸不透了。 但不管怎样,暂时还不能小瞧了这个人。而且,显然,谢元福还不知道马格在深圳。那么要不要告诉谢元福马格现在就在红方酒店工地?主动一点,还是拖一拖再说?或者赶他走人……不,他不能再做这种蠢事,也太高看他了。他没上前去认马格还真对了,他可以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的好心情已烟消云散。 成岩没想到马格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他不认马格是不成了,甚至装作刚见到马格也不成。他们不用寒喧,见过面了。马格换下了工装,刚冲完了澡,头发不湿漉漉的,牛仔裤,黑T恤,T恤绷在身上。 “我看见了你的车,知道你还没走。”马格说,递给成岩一支烟。 三五的。成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成岩说。 “现在也不怎么抽,偶尔抽抽。”马格说。 他们不像是五年没见了,简直一见如故。 成岩说:”中午吃饭我看着像你,又觉得不太可能。” 马格说,”无所谓,我们之间见不见都无所谓。果丹怎么样?” 马格是为果丹而来。 “还行吧。”成岩说。 “可以的话,就说我问她好。随便吧。” “我会告诉她。呵,你可以给她打电话。” 成岩递给马格一张名片。副总裁、总经理之类的,马格看了两眼还给了成岩,“我知道她还好就可以了。没事,你忙吧。” 马格告辞。刚要离开,BP机响了。马格又回来: “我可能用一下电话吗?” 成岩点头,马格拨通电话,何萍呼他。 “哦,我在成总这儿。” “成总?我们很熟的,他在吗?你让他听一下电话。” “算了,回头再说吧。” “你让他听,我正好也有事跟他说。” “他刚出去。” “讨厌,我是为你好,那就算了,你晚上干嘛?” “我准备去'牛扒城',那儿的音乐不错。” “好,我在那儿等你。喂,'牛扒城'在哪儿,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马格说了一条街名,放下电话。成岩始终听着电话内容,电话涉及到了他,马格明显撒了谎。成岩叫住马格: “那个人认识我?” “呵,是。” “能告诉是谁吗?” “何萍。” 成岩已猜到了。 “你认识他?” “是。”马格不想多说什么。 成岩也不好再深问,马格告辞出来。 马虽然只看了一眼成岩名片上的宅电就清楚地记住了。现在在公共汽车站旁的电话亭,马格拨通了电话。清晰的声音。不错,是她。他不说话,就是听听她的声音,但他还是忍不住了: “你是果丹?” “是,是我,您是哪位?” “你好,果丹。” “你好,你好,你是谁?” “猜猜我是谁?” “是马格吗?!” “不,不是。”他否认了。 “那你是谁,谁?” “别管我是谁,我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还好吗?” “我很好,哦,不,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马格?” 马格不再说话,举着电话,慢慢的,“咔嗒”挂上。 他得到了最后的证实,他们生活在一起。 公共汽车来了。他原地没动,到第三辆来时他才跳上车。 他到了牛扒城酒吧,这是深圳著名的一个爵士和摇滚酒吧,酒吧有自己的乐队,周末周日十分火爆,平时是一些自由歌手在这儿弹唱,马格已来过几次,对这儿印象不错。何萍已经先到了,站起来招呼马格。何萍对牛扒城的格调、装潢乃至音赞不绝口,叹息自己居然一次没来过。马格说她不需要音乐,何萍反驳说每天晚上都听CD,没有音乐她睡不着觉。 “你那是催眠。”马格笑道。 “嗬,这刚几天,你就跟多懂了似的。” 何萍找马格来是希望马格结束目前打工的生活。这事她一直不知怎样跟马格说,她在深圳经营着一家国际贸易咨询公司,同时是美国两家商务公司的业务代表。她希望马格到她的公司来,熟悉涉外业务,同时到深圳大学进修外语。马格过去外语是不错的,应该还有基础。而且马格做为外企职员,外型相当不错,只要稍加训练他是很容易赢得客户信赖的。当然,她不能直接说这是帮他,得反过来说她需要他的帮助。事实上她也的确需高素质的人才。她表达了她的意思,马格当然一听就明白了。 “让当白领?我的外语早忘光了。” “我不说了你可以同时去进修,去深圳大学。” “得了,我这辈子就是蓝领,我觉得蓝领没什么不好。” “可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不,你是在帮我,我领情。” “你玩得也差不多了,该走上正轨了。” “你以为我在玩?” “你该个有份正经工作,你这样何时是个头?” “我自食其力,没妨碍世上任何人。我说你是不是真的爱上我了?还是同情我?教导我?”马格冷酷而刻薄,”我的工作很体面。”他说。 “那好,就算我今天什么也没说。”何萍茫然地看着别处。 何萍站起来,想想又坐下了。 “你要有事?我还想再呆会儿。”马格说。 “你讨厌我?” “我以为你要走。” “你想我走?” “我看你像是要走。” 何萍重又站起来,看着马格,拿起马格的半杯扎啤,向马格头上慢慢倒下去。”我爱你。”她说,透明液体沿着马格的脸颊流下来,灌进了脖子,他的视线变得摸糊、柔软,但他没动。”给你剩点儿。”何萍扬场而去。 马格招呼服务生,要了一达餐巾纸,慢慢擦着。周四,酒吧人不多,一个名叫“台风”的乐队正在台上嘶声嘘气地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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