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

　　面对教育界和舆论的一片声讨，SAT不得不大幅改革。这远不足以压制“取消SAT”的呼声。最近几年，SAT的行情无疑被看低，甚至有些人已经急急忙忙地宣判了SAT的“死刑”。

　　不过，SAT未来的命运还远没有定论。《纽约时报》最近发表一篇文章提醒大家：SAT的成绩不仅对考大学很重要，对求职也很重要。比如，几大咨询公司和金融机构，如麦肯锡、Bain、高盛、波士顿咨询集团等等，录用人时都要求SAT成绩，哪怕是过期的分数。为什么如此？一个理由和大学录取办公室的效率规则近似，用波士顿咨询集团人事录用主管JenniferComparoni的话来说：“这些分数在招募初期阶段是最有效的参考数据。我们有几万封求职信，不可能面试这几万人。 ”一句话，SAT是初选的尺度。

　　不过，这还不足以服人。毕竟，求职者都是学士、硕士甚至博士，有大学成绩在那里摆着。把SAT分数作为初选工具固然方便，用大学的平均成绩不也同样方便？

　　实际上，大学普遍出现了分数膨胀，大学成绩的信誉恐怕还不如SAT。在大学里，教授给学生打分，学生也在课程评定中给教授打分。这就鼓励教授迎合学生。分数膨胀席卷了包括常春藤在内的各个层级的大学。另有许多研究揭示，大部分大学生四年期间所学甚少，照样拿一堆A。目前已经有一些考试公司设计出针对大学毕业生的标准化考试，甚至有的大学还主动承担考试费用，鼓励学生参加。另有一些学生，如果当年SAT的成绩还算理想，那么求职时不管对方要求不要求，顺手就把SAT的成绩寄去。道理明摆着：在分数膨胀的浪潮中，稍微像样点的学生，大学成绩都差不多，怎么才能把自己突出呢？

　　事实上，那些顶尖的大公司，特别是严重依赖知识和脑力的公司，仍然对SAT所体现的智商原则深信不疑。这些公司录用的，都是成绩远超常人的顶尖人才，内部早已形成了超常智力型的企业文化。在他们看来，SAT测试的是所谓“基本智商”。这是指一种对付不具体的、缺乏界定挑战的智能。也就是说，你要解决的问题变幻莫测，无法通过具体的专业训练来进行准备，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越是层次高的公司，越需要这样的能力。记得十几年前，在耶鲁读书时同班有位中国学生，硕士毕业直奔华尔街，被七个大银行同时录用。事后，他问其中一家银行为什么选择了他。面试官说：“面试时让你解一道貌似简单的数学题，我一天考了那么多人，你是唯一一个解出来的。 ”他告诉我：许多面试，有一部分内容就是解答这类智商游戏。还好，他在国内读中学时是奥数出身，对付这些实在是小菜一碟。

　　杜克大学研究人才的JonathanWai博士指出，现在确实有许多研究揭示SAT成绩和大学表现相关性不大。问题是，这些研究都没有追踪学生们大学毕业以后的情况。而他的研究发现，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曾经有一群早熟的13岁学童参加了SAT考试。分数最高的那些孩子，比起普通孩子来，日后有更多人读完研究生、收入更高、拿到的专利更多。这里还有一点要注意：1995年改革前的SAT，要比现在的更难一些。

　　谷歌在录用人时，一向要求SAT分数、大学平均成绩等内容。但2013年谷歌宣布不再用分数取人，因为分数很难预测工作表现。这对SAT的信誉似乎是个打击。但是，JonathanWai博士并不信服。他有一个假设：SAT太简单，在衡量顶尖人才时当然用处不大。进谷歌往往比进常春藤还难。对于这些“人精”来说，SAT成绩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在一般的人才中筛选，SAT往往还是相当有效的。一把只有1.7米的尺子当然无法给1.9米以上的大个子量身高，但是，给1.5米-1.6米的小个子量身高还是很好使的。

　　这就给我们提出了一个理论问题：SAT的改革究竟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是应该更难一点，还是应该更容易一点？

　　(作者为美国萨福克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