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孩子为什么厌学

2015年08月04日11:38   教育专栏  作者:薛涌  

  Jon Grinspan ,一位就职于美国历史国家博物馆的馆员,2015年6月12日在《纽约时报》“星期天评论”中发表一篇文章,《YouTube以前的自学》(D.I.Y. Education Before YouTube),回顾十九世纪美国年轻人的精神风貌。

  比起当今来,那时年轻人最令人羡慕的素质就是自学。先看看具体的数据:1870年,美国孩子平均一年的上学时间仅80天,比起当今180天的标准,连一半都不到。其实连这个数字都非常误导,因为那时每天在学的时间很短,而且很少有孩子能够规律地上学。这不仅因为公立学校系统残缺不全、设施往往因陋就简,而且孩子们要工作,很难抽出时间读书,经常是这里凑齐了读三个月,日后再找时间到另外一个地方将就。

  然而,那时美国享有世界上最高的识字率。Carl Kaestle《学校系统的演化:纽约市 1750-1850》一书称:早在建国时代,纽约和许多美国市镇就有了世界最高的识字率。托克维尔观察1830年代的美国时也指出,美国男性的识字率达到90% 。这和后来人的研究也许略有出入。但是,看看美国教育部公布的2013年的数据:14%的美国人是文盲,21%的成人阅读水平低于小学五年级的水准,19%的 高中毕业生不能读书!在这方面,二十一世纪的美国已经明显落后于大部分发达国家。

  这位Jon Grinspan 并非是一味高唱“今不如昔”的怀旧派。他文章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指出YouTube正在复兴自学精神。不过,他揭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十九世纪美国的大众教育成就,主要还是靠自学。当时年轻人中主流的价值观念,就是“自我改善”(self-improvement)。“改善”的办法则是自学。比如,一个18岁的爱尔兰移民[微博],每周在纽黑文的工厂里工作6天,挣6美元,但如饥似渴地听讲座、泡图书馆,从记账、骨像学、育儿学、到各种流行的科学无所不钻研。那时一个18岁的孩子,前途变化莫定。他们的信念简单得出奇:靠自学提升自己、改善生活境况。卡内基是另一个典型:十三四岁当童工,一周六日,一天工作 12个小时,然后走过匹斯堡的一座桥去上夜校。

  那时孩子们的阅读也非常严肃。从《圣经》、莎士比亚,到国会的记录,无所不包。许多人在暑期为了读罗马史还是“报章垃圾”而挣扎。他们在蜡烛下阅读,在篝火边辩论,题目从印第安人和黑人谁最悲惨,到女权、旅行的意义等等,可谓事事关心。乃至辩论术大为风行,成为公民之必修。图书馆竟然被青春期的孩子们视为最好的消闲场所之一。各种俱乐部、读书会遍布城乡。相比之下,常青藤是盎格鲁撒克逊白人清教徒上流社会的私人俱乐部,富而蠢的公子哥聚集一堂,一醉方休,学术标准低得出奇。但是,在工厂、贫民窟、农庄,穷孩子们则发奋不已,颇有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气概。十九世纪末让盎格鲁撒克逊白人清教富人阶层头疼的犹太人,往往就是崛起于纽约社会的下层。

  进入二十世纪,公立学校迅速普及,童工急剧下降、并几乎绝迹。5到18岁的孩子,最终被纳入一个系统化的义务教育制度中。孩子们不仅在读书和上学时间上有了法律保障,而且被要求接受基本的教育:义务教育其实是强制性的。如今,美国公立学校的生均投入每年在一万美元上下,有些地区已经超过1.5万甚至接近两万,花上亿美元盖一所泰姬陵式的高中的新闻不绝于耳。然而,孩子们的学习自动力、好奇心却丧失了,其学业表现越来越令人担心。

  作者不否认现代教育的成就。但他提出了一个现代教育的吊诡:独立求知的境界,只能独立地达到。真正的学子,是那些能在系统之外学习的人。而我们的教育体系,则把所有的学习过程都纳入了系统之内,并且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考试来检测学习的进度。这当然为年轻一代提供了过去所想象不到的学习条件。但与此同时,这种强制性的系统的一个后果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学习已经不是来源于自己的好奇、求知欲、或“自我改善”的野心,而是“要掌握大人们要求我必须掌握的知识”。十九世纪在体制外如饥似渴地钻研的孩子,在学习过程中总是酝酿着一种反叛的精神,独立思考成为习惯。如今呢?那些进入常青藤的天之骄子,也被有些批评家形容为“优异的羔羊”,表面上看起来训练有素,实际则非常训顺。

  现代教育传授了知识,却浇灭了知识的火焰。至少,对相当多的孩子们来讲是如此。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文章关键词: 美国 考试 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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