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东莞“最美女教师”覃健出殡。一个多月前，为了护送100多位学生穿过学校门口的大马路，28岁的覃健和几位老师在斑马线两侧拉起了长长的安全绳。然而，一名吸毒者驾驶着“疯狂”的轿车，以大约80公里的时速疾驰而至，他没能停在安全绳前，而是将站在马路中央的覃健当场撞飞。

　　“不要跑，车来了！”这是覃健身前留给学生的最后一句话。

　　不安全的“安全绳”

　　昨日上午，东莞市殡仪馆，覃健老师的追悼会上哀愁弥漫。

　　她的老家亲人、大学同学、东莞同事，共同聚在东莞，送别覃健最后一程。覃健的故乡湖北省利川市毛坝镇的政府代表人士说：“覃健用生命书写了对学生的爱，家乡人民将永远怀念她。”

　　时间回到2013年11月28日，东莞市横沥镇培英小学门前的大马路上，车来车往。这是一条6车道的公路，由于道路宽敞，且没有减速带和警示牌，过往的车辆习惯了快速经过学校门口。

　　这天是覃健第13次护送学生过马路，她在去年9月来到培英小学，按照轮班表，每周四下午放学后，她要和另外3位老师共同护送步行回家的学生们穿过校门口的斑马线。

　　28日下午4时许，100多名学生在校门口列好了队，等待老师的护送。在斑马线的一侧，覃健牵着安全绳走到马路中央，和另一位老师拉起绳线封住了自西向东的3条车道。在斑马线的另一侧，另一条安全绳则封住了自东向西的车道。

　　两条安全绳之间，形成了临时的“安全区”，简单的“交通管制”就这样开始了。这种护送方式此前在培英小学已施行多年，马路上车流湍急，但所幸从未发生过意外。

　　过往的车辆在安全绳拉起之后，大多慢慢地停了下来。100多名学生在老师的组织下迅速通过斑马线，只剩下几个零散的学生落在最后面。

　　这时，开始有车辆试图强闯“安全区”。先是一辆摩托车，它飞奔到安全绳前，驾驶员试图撩起绳线钻过去。几个学生恰好此时经过，摩托车一个急刹车，终于停了下来。

　　覃健看到了这一幕，赶紧示意后面的学生不要乱跑，她朝着学生高喊：“不要跑，车来了！”覃健说完话，正要转身，更大的危险尾随而至。

　　悲剧就发生在几秒钟之内。一辆白色轿车疾驰而至，没有任何减速的趋向，在它的前方，是急停的摩托车和尚未穿过斑马线的学生。白色轿车似乎想要避开，于是猛地向左前方冲去，结果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马路中央的覃健。后者被撞飞出去，落在10几米外的马路边。

　　意外发生，却没有幸运降临，28岁的覃健当场身亡。

　　交警部门的鉴定结果显示，事发时白色轿车的行驶时速在77公里至85公里之间，超速20%以上。横沥交警部门称，白色轿车驾驶人在近一个月内曾吸食冰毒，不排除其吸完毒品之后再开车的可能。肇事车主在事发后的毒物检测中亦被查出尿液中含有冰毒成分。

　　对学生慷慨对自己节省

　　覃健发生意外时，由她担任班主任的三(1)班女生李芬(化名)正在学校里等待回家的校车。她在校门口远远就看到了凌乱的事发现场和焦急呼救的大人们。覃老师身亡的消息最终传来，李芬当场就伤心地哭了。

　　李芬是覃健在培英小学最关心的学生之一，她在几年前从高处跌落，左半边身子行动不便。在去年9月转入培英小学后，李芬得到了新老师覃健的颇多照顾。

　　培英小学的校长周思常总能见到这一幕：中午放学后，其他学生从楼梯上一拥而下，走路迟缓的李芬则由覃健搀扶着慢慢下楼，两人一起步行100多米到学校食堂，覃健还总是帮着李芬打饭添菜。三(1)班的数学老师何冰(化名)也知道，为了不让李芬被调皮的学生意外碰撞，覃健特地把她安排在最安全的第一排。

　　和李芬一样，覃老师的噩耗在第二天传到全班之后，不少学生都在教室里哭泣起来。在学生们看来，年轻的覃老师既亲近，又体贴。何冰说，学生们都很喜欢覃老师，她虽然在课堂上比较严肃，课后总是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周思常还举例说，有的学生中午贪玩，没能赶上食堂的午饭，覃健得知后总会自己掏钱让他们去买些吃的。在周思常眼中，这个刚来一个学期的新老师，工作负责，又很有爱心。回忆覃健的工作细节时，周思常几度哽咽。

　　对待学生慷慨的覃健，自己的生活却是十分节俭。她住在学校的教师集体宿舍，每月的薪酬不过2300元钱，在东莞实在属于偏低的薪酬。

　　覃健的丈夫万红说，“妻子平时节省惯了，从来舍不得给自己买好衣服。”万红和覃健是大学同学，2009年从湖北一所高校毕业后，一同来到东莞教书。万红如今在东莞一所民办学校当数学老师，两人收入都不算高，日子也过得简朴。

　　两个月前，覃健刚刚度过28岁的生日，万红惦念着给妻子一个惊喜，瞒着她买了一块300元的女式手表。覃健拿到生日礼物后虽然高兴，却也一直埋怨万红“买得太贵了”。

　　覃健最舍得花钱的，是给女儿添置衣物。她离世前刚在网上买了一件小棉衣，计划着元旦时回趟湖北，给留在老家的女儿庆祝生日。如今，她只能缺席女儿一周岁的生日宴。

　　■反思

　　能否换来长久的过街安全？

　　东莞市教育局在最近追授覃健“东莞市教育系统师德标兵”荣誉称号，并号召全市教育工作者以覃健为榜样，争当师德高尚、让人民满意的教师。覃健的追悼会，也由横沥镇教育部门主持举行。

　　近一个月来，覃健的离世已在东莞引发全城的哀悼与纪念。在网上，表达哀思的红色蜡烛点满了微博的页面。有网友赞美说，覃健是东莞“最美女教师”。

　　东莞市长袁宝成也就覃健之事作出批示，他表示，“要加强出事路段的交通安全管理，吸取教训，控制事故的发生”，并建议媒体“适当宣传覃老师的‘大爱精神’”。横沥镇主要领导也要求在全镇交通事故多发路段加强整治，确保师生和群众的出行安全。

　　围绕校园交通安全的话题，东莞民间有了更多的讨论。有观点认为，在东莞，很多民办学校门前都缺乏减速和缓行标识，只能依靠教师临时维持过街秩序，覃老师的悲剧给了教育、交通、市政等部门严厉的提醒，校园交通安全不应由覃老师们“孤身作战”。

　　有网友问：覃老师的离世，能否换回一个长久的过街安全？

　　覃健离世不久，在横沥镇政府的主导下，当地教育、交警、交通、公用事业中心等多个部门负责人，围绕如何维护培英小学及当地学校周边的交通安全展开讨论。

　　如今，包括培英小学在内，横沥镇多所靠近公路的学校附近路段，都新设了减速带，添设了醒目的减速标识线。一些学校门口有遮挡交通指示牌的树枝，也得到了清理。横沥镇的交通协警，开始在放学时段，前往各所学校门口维持交通秩序。

　　覃健离世的“头七”下午，培英小学放学时，多名交警已在学校附近路段摆好了交通路锥，示意过往的车辆停驶。100多名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很快就安全地穿过了平静的马路。

　　那天，覃健家人就站在马路的另一侧，静静地看着这些场景，沉默不语。

　　■南方日报记者 李书龙 方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