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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班牙的第一份工作:餐馆的跑堂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3月05日 14:51   新浪教育

本文选自《关注留学》的博客,点击查看博客原文

  这一上路,决定了一生的方向。——题记

  历经艰险,我终于到了西班牙。

  寄居的朋友家,位于市中心,三楼朝南,窗户面临大街。

  晚上,朋友去餐馆打工,我在窗前痴痴眺望街景。

  时值夏天,从地中海吹来的晚风,穿过敞开的窗户轻轻拂动着窗帘,隐约飘来街上的喧闹声。从窗口向下望去,一盏盏排列整齐的路灯闪烁着柔和的弧光,大街上车流不息,行人道旁的树荫下情侣们勾肩搭背,悠闲浪漫。

  这不就是我心仪已久的欧洲吗?

  眼前的西班牙都市,就像风情万种的美女,楚楚动人地展示着她的丰姿神韵,似乎满街都是西班牙人灿烂的笑容。

  可是,可是我的心,却为何如此忐忑不安?我的视线无意识地尾随着街上行驶的轿车,心灵陷入了纷乱之中。

  哲学家说过:“每一个男人,本性上都是流浪汉。”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为了寻找另一种生活方式,我们踏上了陌生的未知路。

  对人类这种因生命的平淡和缺少激情而苦恼的心态,有时候是不能用不知足来解释的。人生的恶风大浪固然难以承受,但静如止水的生活也是不堪消受的。

  对于现实的不满意,使人类永远需要浪漫而温馨的梦。然而,外面的世界既精彩也无奈。当下,急需解决的是吃饭问题,而不是梦想。

  看来,从事餐饮业是华人在国外谋生的首选途径。

  我本是医生,但为了生存,我将是一个会做跑堂的医生。

  我穿着跑堂的小马甲,衣领上系着个黑色的小领结,操着几句简单生硬的西班牙语,在餐厅里小心翼翼地奔走着,端盘上菜侍侯客人,脸上挂着不变的微笑。

  虽然职业本身并无贵贱之分,但医生与跑堂,实在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行当。穿惯了白大衣的我,如今换成了小马甲,这中间的心理落差,加上语言不通,使我很难成为一个好跑堂。

  可是,在老板的眼里,除了好人与坏人之外,更重要的是“有用的人”和“无用的人”。

  我只有靠勤快来弥补这种“先天不足”。

  餐馆装修期间,我憋足了劲,推着独轮车来回搬运水泥,或是爬进天花板里安装电灯线路,或是钻到地下室阴霉的角落里清扫垃圾,或是冒着雨雪站立在梯子上清洗餐馆门面。

  有一天深夜,最后离开餐馆的老板娘无法拉下沉重的折叠铁门,原本休息的我立即匆匆赶往餐馆,途中,在穿过一条没有灯光的过道时,一截悬荡在柱子上的铁丝划过了我的右眼内眦。

  当我掩着受伤的眼睛赶到餐馆时,却早已关了门。

  我重新回到住家,在镜子前检查伤口,只见目内眦上缘的眼睑已经崩裂。所幸未伤及眼球,且伤口边缘整齐,我赶紧找出胶布,按伤口大小剪了两条蝶形胶布,粘贴在伤口两端以代替手术缝合。

  斜对门有个打工妹看到我受伤的模样,居然笑得前俯后仰。

  男儿流血不流泪,但这刺耳的笑声,使我从心底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厌恶和悲哀。

  周末是餐馆生意最繁忙的时刻。只有干过餐馆工作的人,才能真正体会那种紧张和劳累。

  厨房里抽烟机的马达轰响着,几个炉灶里窜动着熊熊火苗,大师傅满脸油光叮当作响地挥动着锅勺,洗碗槽旁是堆积如山的油腻盘子,跑堂们汗流浃背地奔跑在厨房和餐厅之间。

  餐厅里笑语喧哗云蒸霞蔚,飘散着由香烟和菜肴油气混合而成的淡淡烟雾。

  在母亲节或父亲节这样的盛大节日里,西班牙人更喜欢一家人来餐馆里吃饭。对他们来说,是庆祝合家团圆,营造温馨气氛的美好时光。对我们而言,却意味着一场辛苦紧张的劳役。

  我心情麻木,疲惫地穿梭奔走在他们幸福的笑容前面,那被铁板大菜烫伤的手指一直在灼痛,它使我脑海里浮起父母亲切的面容。

  我变得愈来愈敏感和孤独,身旁细碎的事情都会使我伤怀。比如:一首邓丽君的老歌,一片飘零的枯叶,一个佝偻的孤独背影,一场深秋的霏霏细雨。而大街上那些鳞次栉比的时髦商店橱窗,和那些衣着光鲜的阔佬贵妇,则只会使我更加意识到自己处境的窘迫。

  在餐馆生意清闲的时候,我常呆立在玻璃金鱼缸旁,凝视那些往来翕忽的小鱼,随着鱼儿悠然自得地穿梭在缸底假山和漂浮的水草之间,心里便会油然滋生出一种感动。

  记得老家的院子里,曾有几口养鱼的大缸,里面戏嬉着许多金鱼。庭院北侧,父母房里的那张红木圆桌上,也总是置放着椭圆形的玻璃鱼缸,一年四季漂浮游动着各种色彩斑斓的金鱼。

  可是,我从未产生过羡慕心态。

  虽然我不是鱼,正如惠子所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但是,我愿意相信鱼儿是快乐的,就像庄子说:“游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至少,它们没有人类的复杂思想,不用为明天而担忧。

  我没有钱,没有合法身份,不懂西班牙语,甚至连护照也没有了。

  时值隆冬严寒,窗外北风呼啸呜咽,被震撼着的窗户不时发出簌簌的声响。我蜷缩在被子里,对命运的焦虑和恐惧攫取了整个心灵,黑暗中孤独无援的绝望竟使我蒸腾出一身大汗!

  祸不单行。几天后的黄昏,在上班途中,我精神恍惚地被行驶着的汽车撞倒在马路上,后脑勺被撞开了一个大豁口,鲜血直淌。

  从医院回到住处,我躺在床上,遍体伤痛无法动弹,身体像是漂浮颠簸在汹涌的大海浪涛里,晕旋的脑子里错综交织着现实和虚幻的图像,有母亲劳碌的身影和忧郁的眼神,有笼罩在霏霏雨丝中的老屋朦胧影子,有医院里熟悉的药水气息和各种漂浮在空气里稀奇古怪的光圈……

  自车祸后,警察经常来餐馆转悠。老板紧张起来,因为我打的是黑工。

  为了避免被警察查到,刚能起床,我就打电话到其他餐馆联系工作。但是都回话不需要跑堂,最后一家老板说,必须面试合格才能雇用。

  还要面试?真比考大学还难!一气之下,我摔了电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警察渐渐不再注意饭店了。老板心肠好,让我继续在他店里打工。

  我明白,人生奋斗的诀窍是应该经营自己的长处。

  通过朋友介绍,我联系到一家西班牙人的理疗诊所。每当休息日,我便前去诊治病人。后来,我辞去了餐馆工作,与一位有居留的医生合作开设诊所。

  然而万事开头难,诊所入不敷出。我还得去中餐馆打一份周末工。

  我,仍是一个跑堂医生。

  人的欲望可以无限膨胀,也可以很小很具体。那时,我最大的愿望是拿到西班牙的居留证。

  一年后,终于盼来了大赦政令,我也递交了申请材料。

  离大赦结束的日期愈来愈近了,可还是杳无音信。

  凌晨,我冒着严寒又一次前往劳工部查询。由于大赦已近尾声,排队咨询的人数骤然减少了许多,不到两个小时就轮到了我。进入办公室,我默默地将申请纸张递给了工作人员。

  她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轻快跳跃着,不一会,抬起头对我说:

  “Sí,está concedido。”批准了?我的心狂跳起来,但生怕听错了。

  “Sí,está concedido。”(是的,你被批准了)

  西班牙小姐重复了一遍,并用手指着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我名字的汉语拼音!

  跨出劳工部的大门,一片阳光灿烂。

  街上是那么热闹,但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心里蓄满了感动,那感动带着一种悲哀的幸福,泪水不知不觉地朦胧了我的双眼。

  原来这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原来一个人怎样掌握自己的命运,比命运是怎样更为重要。

  “苦难是人生的一笔财富”,我相信这句话是至理名言。但是,苦难转变成财富是有条件的。这就是,你战胜了苦难,它就是你的财富;若是苦难战胜了你,它就是你的屈辱。

  跑堂,是我在国外的第一份工作。我感谢这份工作。

  它使我身处卑微,有机缘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它使我在伤痛中,看到人类在阳光背后的阴影。其实,一个人没有痛苦,就不会有欢乐。如果没有这些沉重和苦涩,我的生活或许将会是苍白的。

  大江东去不回头,无情的岁月悄然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却也重新谱写了人生的篇章。如今,我已告别了跑堂生涯,回归到医生本职。坎坷的人生风雨,逐渐将我沉淀成一个成熟的男人。

  我在一天天地找回自己,找回自尊自信,找回坚强独立。或许,前方的路还会布满荆棘,但决不会有过不去的路,除非自己的脚步停滞不前。

  爱默生说:“人的一生,就是进行尝试。尝试得越多,生活就越美好。”

  我完全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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