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tton Place Hotel是加拿大最高档次的酒店之一,在这里如果能做到行政总厨(Executive Chef),应该是酒店从业人员至高荣誉。如今居于这个位置上的是位华人,他用自己精湛的厨艺征服西餐界,用自己的能力在酒店餐饮管理中拔得头筹。
暮色笼罩下,临街窗台上烛光摇曳。头戴高挺白帽的蔡国强坐在对面,他说在这里亲自接待过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打点一行人的三餐用膳;在这里还接待过其他许多国际名流。但这些经历都成为过眼烟云,只有那逃离越南的海上偷渡,多少年来不断浮现,成为恒久的历史定格。谈到这儿就像触动了敏感神经,在突然显得晦暗的烛光下,蔡国强的脸色有些凝重。
汪洋中一条船
一条长度不足25米的渔船,竟然承载了556人!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海面上漂泊,趁着黑暗的夜幕,从越南西贡向马来西亚偷渡。
两天一晚的海面颠簸,甭说进食,连水都没有。饥渴之外,还有更大的担惊受怕,后面有海盗的堵截追杀。在天灾人祸的威胁下,每一刻都命悬一线,其惊险过程犹如“出埃及记”,只不过所逃离的不是埃及,而是美国撤离后的越南。这艘船上的偷渡者中,就有蔡国强(Kim Thai)及哥嫂三人。
由于空间侠促,每个人只能屈膝半蹲,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难以周旋。在这556位偷渡者中,最年长的是位90多岁老婆婆。老人家在行船中一直怀抱一尊观音,结果保佑了全船人最终幸运抵达目的地,也算有惊无险。
蔡国强追忆说,那年头许多从越南偷渡的船都曾遭不测,多少偷渡者都成为海底冤魂。正由于有巨大风险,事前他和哥嫂并未将偷渡之事告诉父母,害怕他们担惊受怕。他说当时在南越再分能有转圜生机,也不会以命相抵冒这种风险。
以难民的身份
蔡国强祖籍福建,父亲从厦门去了越南。母亲是越侨,就出生在西贡。
在4男4女中,蔡国强排行老六。他父亲在西贡做咖啡生意,家境还算殷实。1975年北越占领南越后,一切充公局势丕变,家道就急剧衰落。谈到当时的政府政策,蔡国强说就是让有钱人变成赤贫。要想有尊严地活着,就只有出逃。
1979年千辛万苦逃到马来西亚,那年蔡国强16岁。然而前面等着他们的并非天堂,而是生活条件恶劣的难民营。他们等于赤身逃离,衣食都变得没有着落,难民营的日子维持了半年。
在相当窘迫的情势下,蔡国强和哥嫂分别向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等西方国家提出难民申请,在当地也参加面试。由于加拿大最先接纳了他们,所以就选择了温哥华。
再苦也要上学
1980年5月抵达温哥华后,政府虽然提供一点补贴,但数额十分有限,只能聊备简炊,还需要寻找机会打工糊口。谈到初来加拿大时的艰辛,蔡国强不免有些动容,可以用“一无所有从零开始”来概括。
那时蔡国强哥俩儿每早4点就要起床,乘坐两小时公车,到远处农场打工。主要工作是摘草莓。由于草莓长得低,整日弯腰采摘十分辛苦,工薪却很少,每天20元,还要自己解决吃饭。回到家已晚上8点多钟,精疲力尽了。
那时没钱,还要租房,蔡国强说有时午餐费只有70仙,只够买一罐巧克力奶,一天就靠它充饥。但毕竟来到一个自由国度,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他那时就打算通过劳动获得积蓄,将父母家人都接过来,使他们也脱离苦海。
蔡国强还干过各种体力活,包括榨橘子汁等。尽管生活捉襟见肘,哥哥则想得更远,坚持让蔡国强上学,说只有读书获得知识,才能真正改变命运。这样蔡国强边打工边念书,在温哥华读完中学,后来又到温哥华社区学院(Vancouver Community College)学习饭店管理课程,为日后在酒店业发展打下基础。当初他刚过来时,一句英语都不会说,经过学习不但语言上有了长进,而且还学到赖以谋生的一些技能。
心有灵犀一点通
尽管有了温哥华社区学院饭店管理文凭,但蔡国强最初在酒店业的发展并不顺遂,投简历屡屡碰壁,甚至连waiter的工作都找不到。只有一家法国餐厅空出一个洗碗名额,他照样应下来。老板却是个日本人,兼任大厨。
蔡国强是个有心人,洗碗间隙注意观察厨师怎样做餐。他说自己那时虽然英语不好,但动手能力很强,干什么像什么。6个月后,正好一个厨师有事离开,他马上毛遂自荐,只是一边做沙拉,一边仍要兼顾洗碗。
老板的弟弟是大厨助理,有天弟弟要回日本。由于蔡国强沙拉做得不错,老板想让他当助手,又不太放心,就说登广告两天内如无人应聘,就给他一周试用期。蔡国强自信地说,只给两天试用期就行,结果一天后老板就拍板用他了。
那时大厨根本就不传授手艺,处处还留一手,要想长进只有留心“偷艺”。蔡国强说作为过来人,知道其中甘苦,现在什么都教给下手。
1986年温哥华举办万国博览会,旅游餐饮扩充人手,蔡国强遂转至Canada Place,在那里也做西餐。
酒店业最高荣耀
温哥华The Sutton Place Hotel是国际著名连锁经营的五星级(AAA FIVE DIAMOND )酒店,前身是美丽殿饭店,以欧式建筑和装潢设计闻名于世,其Fleuri餐厅更以经典法国料理著称。蔡国强算是该店元老,该店1986年建立,1988年12月18日他来到这里,这个日子他记得很清楚。
参加面试时当场就定下来,不过他也是从最低层干起,拾级而上,直至2002年达到行政总厨。这些都是辛劳付出的收获,他说头两年每天干十五六个小时,忙得有时连法定年假都歇不了。现在好一点,但每天也要至少干10个小时。
由于The Sutton Place Hotel在酒店业的崇隆地位,成为许多贵宾在温哥华首选,不少好莱坞明星也下榻于此,蔡国强都曾亲自安排用餐。1996年召开亚太经合组织峰会,江泽民在此住了10天,庞大代表团人数多达350人,蔡国强承担全部饮食安排,其间也曾与江泽民本人有过交流。
身为总厨,蔡国强认为必须了解客人胃口,首先排除客人不喜欢什么食物,其次再问对方最喜欢什么食物,然后根据经验以当季食材发挥。正因如此,他拥有一批雷打不动的座上宾。
至今蔡国强成为整个北美餐饮业华人所居有的最高位置,这乃是华人的光荣。
独秀不成春,蔡国强不忘培养新人。他透露自己一位印度裔助手,刚在德国世界级厨艺大赛中获得金奖,是代表卑诗省队参赛。
回报社会生活恬适
回首往事,蔡国强感到欣慰,他说一个华人干到现在这个位置太不容易,对来自社会的扶持充满感激。他是一个感恩的人,也不忘那些像他当初一样处于困境的人们,力所能及地提供帮助,使他们能得以改善生活处境。
利用自己在烹调方面的手艺,蔡国强致力于慈善事业,通过提供西餐烹饪,将所获款项捐给慈善机构、癌症基金会和医院等,用于购买医疗器材,造福于社会。他说如果是跟慈善事业没有关系的营利活动,自己就不会参加,还不如在家里做些喜欢的园艺。
透过电视节目,蔡国强还多次参与举办厨艺讲座,现场讲解和指导西餐做法,推广西餐使之大众化。他说餐饮这行最重要的是眼睛、手和想象力,一定要懂得用脑,比如鸡肉与什么相配才好吃?要讲究创意,他做的菜常变而有创新。
有人总以为凭他的厨艺,在家里一定吃得非常丰盛。对此蔡国强笑称,自己在家里其实吃得特别简单清淡,也不用很贵的食料,新鲜就好,但每天少不了一杯红酒。现在只他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有时会给母亲做个拿手的牛排。
至于问到西餐与中餐孰优孰劣,哪个更有利于人体健康,蔡国强说不能这么笼统推断,科学地讲各有长短。中餐油太多,西餐比较多奶与牛肉。而谈到越南菜,蔡国强则十分自信地说,如果比较的话,越南菜肯定要更健康,你看在越南居住的人都不胖,于是他下意识地显示了一下略瘦的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