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刚捧在手，尚未啜饮，忽然听见邻桌的一对“恋人”旁若无人地大声争执起来，吸引了大家的视线——这是一对刚刚大学毕业的男女青年，他们正在这家名副其实的咖啡厅里“约会”，一起憧憬美好的将来，却又为现实生活中的清贫和无奈而起争端……就这样，他们自然而然地把周围的人们带进了规定的戏剧情境——没有舞台，没有大幕开启，咖啡剧《目击情人》就在你我的身边开演了。

　　上海首家咖啡剧场“真汉咖啡剧场”十月初公演了第一出咖啡剧《目击情人》，在一向波澜不兴的上海文艺圈引起了较大反响。11月5日，一群热爱戏剧的年轻人“以戏剧的名义”聚在一起，成立了“真汉剧友俱乐部”。

　　时尚还是无聊

　　就世界范围来说咖啡剧并非时尚，它只是一种属于民间、自由随意的娱乐方式。它渊源于法国，一些热爱戏剧艺术的法国青年，由于没有机会进入大剧场演出，于是便选择环境幽雅的咖啡馆进行演出。演出形式往往带有某种实验性质，不登大雅之堂却很生活化，由此赢得人们的喜爱而日渐流行。

　　在欧美、日本、俄罗斯的小咖啡馆、家庭沙龙,甚至马路边你都可以看到咖啡剧。边喝咖啡边欣赏表演，演员就在你身边，甚至会和你调笑两句，喝一口你的咖啡。这种演出不需要特别精心刻意的化妆、庞大的舞台道具、美丽英俊的专业演员。剧团一般由民间艺人或者业余表演爱好者自愿组成，自娱也娱乐别人。

　　在上海首演的咖啡剧《目击情人》，边喝咖啡边看戏。在形式上和国外的咖啡剧相仿，但观众却有别。国外咖啡馆一般是中下层人士的聚集之地，热闹、自由而杂乱，人人随时都可进去消费一杯，国内的咖啡馆则高雅和有情调得多，并且常进咖啡馆的大多是青年白领，有钱有知识有品味。在咖啡馆里演话剧，只是话剧从圈内的围城里走出来，以一种自由随意的形式贴近时尚人。咖啡剧的内容一般也不如剧场话剧那么严肃，用《目击情人》编剧郭晨子的话说，咖啡剧给人的不是感动而是感叹，观众看后，发出一声叹息：生活究竟是什么，我到底需要什么？真汉咖啡剧场总经理王景国说得更直接，戏不可能解决社会问题，只是提出社会问题，给观众留有思考的余地。

　　褒贬不一的咖啡剧

　　刚刚上演完的首场咖啡剧《目击情人》讲的是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恋人，他们既向往美好的未来，又被现实的境况所折磨。富有的男人得不到爱情，甚至受到生活的无情奚落；女人出售青春换取金钱，大款收购爱情；婚姻围城里的男女不甘平凡时刻红杏出墙……它只是都市饮食男女生活的影子。一位观看的女孩说：“很感动，别人的生活，自己的影子。”也有观众感叹：“如果生活不得不那样无奈，我会选择赚足够的钱隐居。”并不是所有的观众都叫好，也有一些观众发出了不同的声音，他们说《目击情人》拖沓冗长，没有经过太多的艺术加工，纯粹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一场咖啡剧的实验能够听到观众的声音，有人叫好有人产生疑惑，说明它已引起关注。无独有偶，另一部以网络生活为题材的《WWW.COM》在戏剧沙龙连演不衰，买票的都是过去不看话剧的青年白领，这证明带有“边缘性”的新概念话剧在上海还是有存在价值的。

　　但也有些人对花样百出的话剧表示疑虑。他们不反对以咖啡馆或酒吧之类的舞台形式，但反对名不副实的商业炒作。他们说，听流行乐，看现代舞，泡吧，上网，话剧舞台表现这种时尚本无可厚非，但问题是：把适合正襟危坐观看的小剧场戏搬进咖啡馆就可以叫“咖啡剧”了吗？把以网络生活为题材的戏搬上舞台就可以叫“网络戏”了吗？他们批评，这里玩的只是文字游戏和小聪明，与真正意义上的话剧毫无关系。

　　对于咖啡剧的本质问题，真汉咖啡剧场总经理王景国说：“无论是剧情还是演出，咖啡剧都遵循一种模式：让观众享受生活。而长期以来，这个最基本的东西一直为我们所忽视。”

　　难突重围的咖啡剧

　　如果仅仅是时尚剧的话，它的生命力应该可以想象。而上海本身的戏剧市场并不乐观，八九家剧场上座率最高不过七成，少的时候不过几个人。热爱戏剧的演员、编剧自成一圈，演的戏也是一出出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同仁剧。咖啡馆里演戏这时髦的形式让更多有消费能力的青年人接近话剧。真汉咖啡剧场曾设想咖啡剧的表演者出自咖啡剧俱乐部的成员，想演都可试一试，也可自编自导剧目，使话剧真正走近观众，走向市场，让在咖啡馆里看戏成为人们一种自由娱乐方式。真汉咖啡剧场一直在做一个梦：成为中国首家私营咖啡剧场。

　　尽管王景国团结了一批有志于话剧的年轻人，像上海戏剧学院的郭晨子、杨昕巍、沈嘉、张璐等，满腔热忱经营咖啡剧场，但是要变成现实却总是好事多磨。今年5-6月间，上海《新闻晨报》的一篇稿件引起了轩然大波。文章的标题为“真汉咖啡剧场为何领不到准生证？”文中愤愤不平地责问：推动文化产业的民营咖啡剧场为何迟迟领不到执照。

　　应该说，真汉诞生得很不是时候，当时正逢上海文化系统和广电系统合并，没有一个领导有空考虑到在申请报告上签字。后来又逢国务院整顿文化娱乐场所。于是这个审批报告，一直没有着落。作为民营投资项目，从租下房子到最后开始试营业，中间被拖了10个月。各项亏损加到一起，不下100万元。至今，真汉仍是黑户口，没有拿到“准生证”，仍在试营业。

　　虽然真汉咖啡剧场几乎所有的人都说自己是文化人，不是商人，但是这并不表示离开商业行为，就可以独立地推动文化产业的发展。今年5月底，真汉咖啡剧场排了一出戏，是10年前风靡上海滩的话剧《屋里的猫头鹰》。可是申请公演的报告送上去后，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最后，真汉咖啡剧场只好以内部观摩的方式进行了小范围的演出，不好售票，只得在现场放置一只募捐箱，推动话剧事业最后差点沦落到乞丐的地步。

　　在11月举行的真汉剧友俱乐部第一届大会上，许多有志于话剧的年轻人主动提出，为真汉贡献剧本、自告奋勇担任演员。可是这些计划一送到主管局，立即被退回：这些爱好者有演出证吗？

　　王经理也困惑，投身文化，真是苦海无边！《目击情人》告一段落，下一出戏不知什么时候上演。提及未来，王经理也只有一声叹息。(文—黄新炎、苏光霞图由被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