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9月6日彭阳-银川

　　要把绿色还给光秃秃的大地，要把清水还给一道道干涸的河床，竭泽而渔的结局无疑于自杀。在水土流失日益严重的黄土高原，我倾听了一位农民的心声，也感受到了一种由衷地力量，人们生态意识的觉醒无疑是保护生态环境的最强音――

　　我们来到位于宁夏自治区南部山区的彭阳县时已是傍晚时分。县城不大，县政府的办公楼极其简陋，街上的灯光也有些昏暗，只是从几个酒店里不时传出的卡拉OK声，才让我们感觉到它有别于乡村的地方。陪我们来的自治区的一位领导说，与过去想比，现在的县城已经算是不错了，前几年我来的时候，一到晚上，县城里连路灯都没有……

　　县上的一位领导告诉我，彭阳县1983年由固原县分设建县，一直就十分贫困，直到1998年全县才实现了基本解决农村贫困人口温饱的目标。

　　这里为什么这么穷？县里的同志解释说，彭阳县是地地道道的革命老区，由于地处黄土高原，严重的水土流失使这里的生态条件十分恶劣，老百姓的日子也因此过得很艰难。现在，彭阳依然是国家级贫困县。干旱缺水是这里生态环境的一个突出特点，恶劣的生态是人们贫困的一个重要根源。人们为穷所困，为生态恶化而苦恼。

　　为了迅速扭转长江和黄河流域生态环境恶化的状况，从2000年3月起，我国宣布，在未来的10年中将有计划、有步骤地对长江上游和黄河中游地区退耕还林(草)110.1亿亩，这将是实现人们心目中绿色梦想的有力保障之一。为了保护自己的绿色家园，彭阳县开始了退耕还林(草)的尝试。

　　今天上午，我们采访了几个退耕还林还草的几个点，深深为人们改变恶劣生态环境的决心而感动。县政府的同志告诉我们，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为生态建设提供了一个新的历史机遇，彭阳县按照中央提出的"退耕还林(草)、封山绿化、以粮待赈、个体承包"的十六字方针，把退耕还林还草作为西部大开发的切入点，在全县19个乡镇的70个行政村先行试点，目前已经完成坡耕地退耕面积7.93万亩，栽植7万亩，一场以西部大开发为契机的退耕还林(草)行动已经拉开序幕，但由于宁南山区自然条件差，干旱多灾，苗木风干严重，栽植成活率底，每年秋季需要补植，因此退耕还林(草)行动异常艰难。

　　在一个四周还是光秃秃的山头上，零零星星点缀着一些绿色，那是一些仅仅一米多高的灌木，当地人说，这是几年来恢复植被的成果，别看这些绿色还相当可怜，我们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的确，在这里恢复植被确实太艰难了，这里的年蒸发量是降雨量的几十倍，植树种草只能看老天爷的脸。同时，这里以前就是农民们辛辛苦苦开垦出的庄稼地，要让农民退出来，也绝非易事。

　　令人欣慰的是，从残酷的现实和教训中，人们开始意识到生态环境的重要性。

　　一位农民这样说："以前，为了生存，祖祖辈辈在这里开垦土地，可地开垦完了，黄土地没有了保护，一到下雨，庄稼地都流失了，后来知道这是水土流失。一年下来收不了多少粮食。在这千沟万壑里，人们走出去也很难，因此一年的收入也没有多少。日子不好过，很多人家就连孩子上学的几十元学费都交不起。现在终于明白了，得治住水土流失，我们的日子才有希望。为了子孙后代的生存，我们愿意把庄稼地退出来植树种草。要种树种草现在的问题主要是缺水，没有水，种再多的树也活不了。有些地方我们是植了一年又一年。不过我们没有灰心，因为只有这样我们这里才有希望"。

　　几句朴实的话语竟让我感动不已。这些饱含生存哲理的话不是出在领导的讲话稿里，也不是出在红头文件里，而这是一位与大自然抗争的朴实农民的大彻大悟。作为一名环保记者，我曾不止一次用手中的笔呼吁人们，要把绿色还给光秃秃的大地，竭泽而渔的结局无疑于自杀。而今天在水土流失日益严重的黄土高原，我倾听了一位农民的心声，也看到了一种由衷的力量，人们生态意识的觉醒无疑是我们保护环境的最强音！从那丛丛绿色中我似乎看到了西海固的希望。

　　回银川的路上，我问自治区环保局的何副局长："西海固为什么在全国有名？""一是因为这里穷，二是这里生态条件恶劣，尤其是严重缺水。"谈起这些，曾经在西海固工作了30多年的何局长感慨万千。他给我讲了前些年发生在西海固的一个真实故事：有位干部到老乡家了解情况，正赶上主人生火弄饭――打糊糊。主人为招待客人，临时把打糊糊改成烙干饼，哪知烙饼差口气，灶前准备好的干草烧光了，急得主人里外转，就是找不到一点可烧的，最好没法，赶紧把头上戴的草帽往灶里塞，才把饼烙好。客人饼没吃，流泪了！

　　这个故事让我心里酸酸的。去年我曾来西海固采访，贫困和干旱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我还记得在固原县一个小学里，每两位学生一天才分到一杯水的心酸故事。

　　这使我也再一次想起了水的话题。我国是极度缺水的国家，而在我国西部显得更加干渴。作为一个严重缺水的国家，我国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仅为世界水平的四分之一。而西部尤其是西北地区的人均水资源占有量又远远低于这一水平。事实上一方面水危机越来越严重，另一方面人们的水忧患意识依然十分淡薄。在城市里当人们拧开自来水龙头，看到水哗哗而来时似乎对水危机的舆论还不以为然，而在西海固――这片干涸的土地上，人们真正体味到了"水是生命之源"的道理。

　　据了解，宁夏回族自治区86%的地域年降雨量在300毫米以下，干旱少雨，风沙灾害频繁，生态环境十分脆弱，森林资源严重匮乏，1949年全区的森林覆盖率只有1.3%，即使今天也只有6.37%。目前全区的荒漠化土地面积达377万公顷，占全区土地总面积的73%，其中沙质荒漠化土地面积125.7公顷，占全区总面积的24.3%，高于全国17.6%的全国平均水平，是我国土地荒漠化最为严重的省区之一。

　　置身这干旱的宁夏大地，我们已没有时间过多议论水的价值，目前更重要的是去做，用我们的行动来回答大自然。穷则思变，只有改善赖以生存的绿色生态环境，人们的日子才有希望，人们才能从贫穷走向富足。此时我耳边又响起那位农民的话："有些地方我们是植了一年又一年，不过我们没有灰心，因为只有这样我们这里才有希望"。农民的话是朴实的，而这种朴实中透视着一种道理，一种对大自然的理解，一种回报大自然的力量。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西部大开发为西海固带来了希望，就在我们来这里采访的一个星期前，宁夏回族自治区重点建设项目――固原县东山坡引水工程和彭阳县长城塬引水二期工程正式开工建设。

　　据介绍，在干旱少雨制约西海固地区经济发展的同时，发源于这一地区的泾河、清水河等渭河支流每年却有7亿多立方米水流入黄河，因此开发利用潜力巨大。固原县东山坡引水工程就是通过筑库拦蓄境内六盘山支脉东山坡以及沿途十余条支流的泾河支流部分水量，利用自然高差自流引入缺水的固原县城。预计年引水2000余万立方米，相当于目前用水量的5倍多，可解决未来10年内因城市人口增加、工业发展而带来的水危机。彭阳县长城塬引水灌溉兼人畜引水二期工程，是在先期竣工的水源和自流输水干渠工程的基础上，建设扬水泵站和灌溉引水渠道。建成后年供水量730余万立方米，可解决彭阳县4个乡镇、13个村的2万多人和近3万头牲畜的饮水困难，并能发展水浇地4.16万亩。

　　在人们的记忆里，西海固是一个知名度颇高的名字，而它所代表的却是贫困。今年，从已经醒悟的人们的话语中，我看到了一种希望，愿用我们的努力改变它的贫困，愿西海固带给人们的不再是贫穷、干涸和苦涩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