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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人: 白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博士) 陈石(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博士) 白墨:上海的中学生韩寒,因为他的出众的写作业绩和同样出众的数理化偏废,被标榜为“偏才”,成为年内教育界、文化界论争的一个热点。今年湖北省的一篇高考作文,以《为韩寒让一条道》为题,为韩寒要求进入大学的特权,这篇作文得了满分。可见韩寒已是一个不得不关注的文化现象。 陈石:就是这篇得满分的高考作文引起我对韩寒现象的关注,或者感到有必要思考一些问题。我认真读了这篇题为《为韩寒让一条道》的作文,感觉有三点:一是立意平淡,抽象立论,没有时代感;二是言论多借用韩寒所言和日前传媒上的报道,缺少独到见解;三是有些观点,明显没有论据,违背了论说文“言之有据”的基本要求。我只能给这篇作文60分,因为它只是说清了它要说的意思。为什么这篇作文能得满分呢?我想只能归于韩寒现象的魔力。 白墨:我与你有同感。因此,有必要深入解读韩寒现象。解读韩寒现象,应当从三个层次着手:一是韩寒本身是怎样的,他作为文学奇才,究竟奇在哪里?二是韩寒怎样变成了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三是韩寒现象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教育具有什么意义?韩寒现象牵扯到社会、文化选择和教育体制。尽管事件本身是单薄的,但它影射的问题涉及面较大,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关注。 陈石:我读了韩寒的文集《零下一度》。这本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讲作者的童年生活,基本上是白描;第二部分是一些散文,其中有几篇韩寒的成名作,如《求医》、《书店》,其写作方法也不出中学生记叙文的范式。当然,这些文章表达了作者的感受,描述了一些社会现象,如到医院里得不到医生真正的关心,医生缺少敬业精神,普遍向“钱”看,等等,但也仅仅是中学生记叙文平铺直叙的反映,语言也很直白。如果说优点的话,就是他的语言比较平实,而如果对他做一种更高的期待或认为是什么精品的话,我认为他缺少内涵,缺少独到的阐述,他自诩的所谓“针砭时弊”并未达到,没有说出比我们在小报上看到的更多的东西。 白墨:我也读了这个文集。我是搞文学研究的,应当说对作品有起码的感觉。很遗憾的是,我感觉不到这个文集中文章特别新锐、优美之处。无疑,作为一个中学生,韩寒具有较好的语言驾驭能力,但仅此而已。这些文章的共同缺陷是:思想贫窄,语言常有故作高深的痕迹。我的文学观是,中学生的写作训练,应以平实真切为要,而不是追赶时尚,模仿大而无当的标新立异。 陈石:你谈到模仿时尚,我读韩寒的文章就随时有这种感觉。当然,韩寒不仅模仿时尚,也模仿传统。许多论者看到他的聪明过人、少年老到,实际上这都来自于他的模仿才能。他的成名作《杯中窥人》这篇文章,从命题形式、写作立意到语言表达,都不过是典型的中国传统文人应试(应景)之作在当代文化中的翻版。一个考官扔了一团纸在一杯水中,就是一个题目,这是中国传统文人惯用的方法。从韩寒对这个题目的理解和书写,看得出韩寒对中国文化是有所学习的,而且接受了一些传统的东西,如传统文人应试的技巧和思维方式。比如传统文化常讲“以小见大”、“无处不是道--真理”,韩寒说杯中一张纸折射出人性就是“以小见大”,与中国文人惯用的做命题文章的“参惮”、“悟道”是一致的。实际上是中国传统文化思维方式、写作方式的常套,从思路上看,没有什么可以特别嘉许的。韩寒的语言比较干净,也比较有力度,有些句子的节奏、语速把握较好,看得出他比一般中学生的语言水平要高,但从他所表达的主题上讲并无新见。他讲劣根性,讲国人受传统文化的压抑而不敢真正表现自己,这些东西不过是当今这个鼓励自我、张扬个性的时代中人云亦云的东西。从一张纸受水浸染,展示人受社会约束、抑制,后边又加了一个“犯罪”的尾巴,这三段内容很勉强地凑和在了一起。读他的一些语句,感觉还不错,但他用很圆滑的语句,掩饰了他缺少内在思想的深刻的阐释性和创见性的缺陷。 白墨:生活在这个信息化时代,又身处上海这个大都市,以韩寒的机灵,他是有很大信息量的。但是,我仍然感到韩寒文化背景的单薄。简单讲,韩寒的文化背景、语言素质深受90年代大文化背景的影响,特别是王朔之后流行于社会中的那种反叛、调侃、嬉笑怒骂而无需任何确定性的游戏心态的影响,并在文章中处处流露出来。所以,我个人认为,他这篇获奖作文并没有什么新东西,并没有超出我们这个社会所给予他的,特别是大众传媒给予他的东西。从他的自述可以看出,他接触的文化主要是通过大众传媒,通过报刊,尤其通过卓有影响的报刊,如《南方周末》、《中国青年报》等获得。《零下一度》还有一组文章是韩寒写的小说。小说的优点是确实有中学生写小说的单纯性。但对这三篇小说作一个不太客气的比喻,它就像80年代初期的爱情小说,用韩寒崇拜的王朔的文学发展经历来比,相当于王朔的《空中小姐》和《永失我爱》。韩寒自称反对文以载道,但他这几篇都是典型的教化小说。有一篇小说题为《夕阳依旧美丽》,更是一个非常俗套的、中学生帮老师找伴侣的故事。从他的文集中,我们没有看出他的天才(偏才)来。单从语文书写水平来说,确实不错,但远没有到令人讶异的地步或是社会上下非要把他作为特殊人才来对待的地步。 陈石:但是,韩寒的局限性,更主要的表现在他引以为豪,以为“50年中无人能及的”《三重门》。这部长篇小说,反映了韩寒的优劣长短。韩寒的优有两点,一是他的小说融入了大量的传统的、特别是传统文学的语言素材。按其自述,他读过中国古典的东西,但他多大程度上是对中国古典原汁原味的的接受(接触),我表示怀疑。有些诗词他肯定背过,但更有些似曾相识的东西是我们在游戏传统文化的报刊里经常可以看到的。另一个优点是他有大胆的、反叛的表现。但他小说中有两个方面的缺陷。一个缺陷是掉书袋。他把钱钟书的《围城》当作写作的楷模,他在书中不仅掉古文的书袋,也掉英文的书袋,拿英文的俚语、俗语掉书袋。但可以看出,由于他缺少系统、深入的中国文化的修养和训练,尽管他常常提到老子、道子、李白、杜甫、司马迁,但只是停留在一种插科打诨上。本书的前三分之一主要在掉书袋,但后半部分,特别是上了高中以后的描写,更多的是平铺直叙,可见他对古典文化的捉襟见肘。 白墨:韩寒把他的《三重门》与钱钟书的《围城》相提并论。我认为相比于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围城》,《三重门》实在只能算一个儿童习作。《围城》有游戏诙谐的一面,但更有沉痛执著的一面。韩寒只读到前一面,并且把这一面归结于骂人(见他的一些访谈),依葫芦画瓢,是很幼稚的。读《三重门》前一半,感觉他要写一本新《围城》,读下去感到不过是在玩文字游戏又玩不下去。 陈石:这本书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是,整本书在强调一个具有特殊才能的中学生的自我优越感和自我扩张意识,对社会的反叛,对传统文化的批判也完完全全限于这一点,没有更广阔的视野去关注哪怕他周围的另外一个人。书中描写了两对中学生的爱情。他把具有自传性的林雨翔与Susan的爱情描述得很美好,甚至高尚,这段描写写出了一个初尝恋情的中学生的真切感受,也表现出了韩寒的语言才能。但是,在韩寒笔下,另一对中学生,即林雨翔的同班同学钱荣与姚书琴的爱情不过是一场闹剧。而他对爱情的描写,对人生的理解和把握程度也仅停留于书本和想像,非常观念化。他周围的人,如他的父母、老师,在他眼里也都成了“反面人物”,都是他调侃、玩笑的对象,他缺少最起码的、真正理解别人的感觉和愿望。这本小说我看了后觉得非常简单,不过表现了少年时期的自负、因为自己比身边某些人好一点就老子天下第一的那样一种感觉。小说中许多地方也有自嘲的东西,反映他对一些社会现象的不满,但这些现象不过是要展开他的那种“笑傲江湖”的气派铺垫的东西。 白墨:从《三重门》和对韩寒的一些访谈,可以看出,韩寒身上有许多传统愚昧的思想和品质。比如,他的恋爱观,对女生的看法,实际上脱不了传统的郎才女貌。Susan才貌双优,所以她是特别的,是只能属于天才林雨翔的。周作人说过,看一个人对待女性的态度,就知道这个人的品格。就此而言,韩寒的表现出来的品格,染上了很深的传统男权文化的习气。 陈石:韩寒和他的推崇者都以他为新锐先锋人格来说话。读了韩寒的两本书及相关报道后,我感到韩寒是一个非常错位的人。一方面他秉承传统文人(如果说他对传统有所借助的话)怀才不遇后的自视过高这样一种心态,另一方面他拒绝现代社会对他任何可能的限制,但又需要现代社会对他个人做无限张扬和肯定。《三重门》把这两方面统一起来,面对时代,有一种错位的感觉。当然我们不能对一个中学生要求太高,不能苛求韩寒。现在的问题是,许多人,特别是传媒把他捧得横空出世,他自己以为“古今不肖无双”,这是要注意的。 陈石:韩寒的写作,在一定的年龄阶段或在一定的时代是可以的,但局限性是非常明显的。一个中学生凭着机灵,搞点文字游戏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要作为一个作家,一个自我期许很高的、要进入“大家”行列的作家,靠记颂的一些古诗辞、一些历史典故就要登堂入室是不可能的。进一步讲,韩寒及韩寒的赞扬者所忽视的重要的一点就是,韩寒的时代不仅不是李白、杜甫的时代,甚至也不再是鲁迅的时代。今天,整个世界都网络化了,高科技信息技术统治了这个时代,如果认为数、理、化水平在初二以下,甚至不需要,考零分也可以,只要写一手漂亮的文章就行了,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是一个玩笑。 白墨:问题就在这里。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社会特征,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人才要求。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丰富性,韩寒的见识和写作都太单一、太狭隘了。读了《杯中窥人》,我感到在文章光艳的表面下有一颗浅薄的内心,没有什么新东西。韩寒现象让人担忧。一个人的站立,不只需要脚下的一块土地,他需要更大的支撑。文学创作也是这样,没有其他的知识是不可能的。 陈石:从他的书中我们看到他受到了“社会”的压抑,金钱的左右,自我的反抗,但我们看不到更多的东西,看不到他身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如果时代已经变化了,在全球化高技术时代,我们仍按小国寡民时代的文人要求或他们的生活方式来组装我们,并自我期许成“大师”,“50年没人可及”,这是不可能的。 白墨:还有一个比喻。一座高楼,要想盖得更高,地基要打得更深,底座要打得更坚实。一个人才,一个作家,必须有深厚的功底,没有这一点不行。从这一点来讲,韩寒的作品是建立在沙滩上的。 陈石:许多人读了韩寒的作品,有一个一致的认识,韩寒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很机灵,富有智慧。我同意韩寒很聪明、机灵,但我不认为他有智慧。真正的智慧要深沉博厚,他恰恰不具备这一点。虽然他有许多道听途说的东西,但就像白墨说的那样,是在沙滩上的产物。韩寒实际上是时代的产物,他表现了时代性,即我们这个时代经过百年的现代化革命以来,在与西方冲突或交融之后形成的自我反叛意识或个性独立意识。韩寒秉赋了这一点,但他同时也继承了这个时代的功利主义、实用主义,从极端的、狭隘的个人立场对待社会、对待人生、对待文学。他只看到眼前的需要,能写出“不错的文章”,就认为不需要广博深厚地去打基础了。 白墨:看了韩寒的东西我感到很可怕。作为一个少年,他对我们的社会已经变得冷漠和没有激情,失去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浪漫和热情,这是一种时代病。 陈石:讲得极端一点,韩寒让人想到文革时期的黄帅,虽然两个中学生之间有近30年的时代差异,但是这两个不同时代的“反潮流”的中学生的思维方式是如此的一致:“我是……我不(用)学……”,差别仅在于一个主张“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一个主张“我是文学偏才,不用学数理化”。进一步讲,在两个人的意识深处,就是狭隘的功利主义,就是目光短浅的小农意识。我不明白,在“全球化”、“知识经济”如雷贯耳的今日中国,国人为什么如此执迷于这种小农意识,也不明白以富有历史感自许的国人为什么这么健忘,而一再犯简单的历史错误? 白墨:这也看出整个社会文化的功利性。对韩寒问题我们不应被舆论、被炒作性的现象误导。 陈石:是的,当前的倾向,即片面地赞扬所谓创新、个性,使整个社会文化越来越浮躁,怂恿越来越多的人,特别年轻一代在泡沫上去舞蹈。韩寒现象,就是今日中国文化的一个泡沫上的舞蹈。 白墨:“韩寒现象”给我们许多思考,特别是他以激烈的方式表达出来之后,常常逼迫我们去回答一些问题。 陈石:面对“韩寒现象”,我们要思考的是,当整个社会把个人、个性推向极端的时候,我们应该怎样重新建立个人与社会、当前与传统的联系。特别要强调的是,韩寒的思想或者说通过他的语言所要表达的东西,并不是他个人的,也并不是他不同于别人的东西,而是我们这个时代共有的一些东西,不能归罪于韩寒。如果这样来看,我们才能看出“韩寒现象”对于我们的文化提出了什么问题,意义何在。(记者 卢小兵)(出自《科学时报 成才导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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