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秘书长任光斌

　　有任何迹象可以证明展览业是即将消失的行业恐龙，对于“中国第一展”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俗称“广交会”)来说亦是如此。但网上交易的兴起转移了新经济时代的注意力，使广交会这种有着43年历史的传统交易会很容易被误解为夕阳产业。

　　1994年，广交会成交额首次突破100亿美元大关。任光斌还记得1957年第一届广交会客商人数只有1233人。1999年春交会达到7.9万人，2000年春交会接近10万，展位7139个，比上届多223个。

　　从成交额来看，广交会呈现出一条不断上升的曲线。1957年4月时，春交会还只有1700多万美元；1999年秋交会127亿美元。2000年春交会成交额136亿美元。交易最高峰出现在4月19日，3万商贾云集会场，商品成行成市。以致广交会的组织者任光斌说：“广交会客商到会人数增长快得我都有些害怕，怕交易场地不够大，怕我们对客商照顾不周，怕交易的双方不够尽兴。”

　　深圳高交会、厦门投资贸易洽谈会也都是国家级的交易会，还有各省市各地区大大小小的的综合性和专业性交易会都在崛起，作为最“老”的交易会，广交会还有多大的吸引力呢?——除了广交会，国内尚无哪个交易会客商人数超过1万人——这个事实能解释一切。

　　广交会秘书长任光斌说：“广交会将会办得‘好吃又好看’”。

　　没去过广交会，不算搞外贸

　　没有去过广交会，不算搞过外贸--这句话从1957年一直说到今天，都不算过时。

　　今年61岁的广交会秘书长任光斌是这么走过来的。1966年秋，他第一次参加广交会是来卖棉花，以后几年是来卖棉布棉纱。当时纺织品是支柱，现在机电是我国出口商品支柱之一，比重上升速度快，商品附加值高。以农副产品占八成的广交会进入90年代，工业产品占到八成以上了，而这两年高科技产品更是在广交会上张目扬威。

　　在改革开放前，广交会是中国进行一般贸易最主要的出口渠道，国家非常重视，周恩来总理在文革期间三度亲赴广州部署，确保广交会顺利举行，从未中断。如果在80年代以前没有参加广交会，那是因为没有资格，参展名单是由外经贸主管部分统筹考虑提名对参展企业发出邀请；如果在90年代没有参加广交会，那是因为没有实力，参展企业都要过上年最低出口额100万美元的门槛；如果今天没有参加广交会，原因可能是广交会的展位不够，受场地和名额的限制，许多企业只能望“会”而憾。

　　今天，广交会的参展场地费算是全国最高的，每9平方米2万块钱，去年也是这个水平。但参展企业还是要来，甚至动用各自的省长书记出面要展位来做生意，甚至于有的展位由原价2万私下交易炒卖到20多万。任光斌自信地说：“正是由于参展企业在广交会上收获多，他们才会想方设法地来呀！”

　　现在全国有20多万家拥有自营进出口权的企业，有幸能参展广交会的在2000年春交会上也不过3000多家。广交会至今葆有的优势令它们趋之若骛：一是它的全国性。论国家级交易会，高交会算是一个，厦门投资贸易洽谈会也算是一个，但因为历史太短、规模效应有限，它们的全国性都不及广交会强。计划经济年代参展企业把到广交会参展作为一种义务必须来，现在是出于寻找机遇不得不来。二是综合性。广交会的重点是出口，也包含了技术转让和进口等贸易。任光斌不无骄傲地说：“我们是各个专业交易会的集合体。”

　　根据国际上通行的说法，一次展览会给当地所带来的相关产业的产值与展览会本身的收入之比是10:1，因为客商们不仅要做生意，还要旅、购、食、住、行。香港贸发局曾作过统计，展览业的相关带动力系数是1:18，也就是每花1元摊位费，就会在展馆之外花18元。广交会实际的作用大约相当于直接成交额的多少倍?任光斌没有太乐观地估计，他谨慎地说：“不会低于8:1。”

　　现在广交会场馆占地10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8万平方米，展览面积16万平方米。1999年秋和2000年春，任光斌明显感觉到广交会交易增长得特别快，展位的不足已经大大限制了广交会的发展。1996年外经贸部长吴仪曾提出广交会的新馆建设水准是：总投资50个亿，建设建筑面积50万平方米的展馆，50年不落后。这个新硬件标准在四年内将变成现实。

　　“带一把名片回去也是收获”

　　广交会以前做的更多的是家门口的生意。1978年以前，港澳地区成交始终在广交会上占主导地位，最高年份达60%以上。1995年秋交会以来，欧盟国家成交额取代港澳占据首位。第87届春交会上，170个国家和地区的商人都来了，到会的跨国连锁企业高达190家，另有90家外国本土连锁企业。客商结构的改变与广交会的影响成正比，却几乎是一场静悄悄的革命。

　　在1992年之前，从未间断的广交会一直是由国家各外贸专业总公司组团组馆。在我国外贸企业走向“统一政策、平等竞争、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轨道后，1993年夏季、1994年秋季广交会进行了两次重大改革，按“省市组团、商会组馆、馆团结合、行业布展”的原则组展。商会组馆，才能成行成市嘛。

　　早年到广交会参展的企业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上年出口额超过500万美元；有进出口自营权；是商会会员。它的目的只有一个：对采购商负责，保证参展商和参展商品的质量和信用。但无疑也使门槛高不可攀。改革后条件有了变化，门槛先自降几级，把500万变成100万。而且还有例外，高新技术等可不受限制。以前是外贸部通过专业总公司统治了对外贸易，以后经营权下放了。社会告别了短缺经济，客商也学会了不找市长找市场。广交会有的是国内外两个市场。生产企业要安排生产需要订单，到广交会来展销。外商云集，成行成市，凡是来问你的都是有兴趣的。最重要的是获得贸易机会，获得信息。参展企业说：“万一不能成交，我带着一把名片回去，就是收获。”除了获取国外的信息，还有国内的信息，看同行搞什么新东西，了解同行，启发自己。

　　既然是出口商品贸易中心，首要功能当然是成交；其次是信息交流。到这来看一看就是收获。今年春交会宁波来了7000人，一年用于广交会的开支上亿元，市场经济发展比广东还厉害，当时听得任光斌都不相信。第三是展示功能，重点布展，展示技术成就；第四就是出口导向功能，外贸部提倡什么，鼓励什么商品与企业，通过参展商品便能快速体现。

　　顺应改革，任光斌和广交会的十万客商们不用担心没有生意做了。

　　一个人的三种广交会角色

　　在35年的职业生涯里，任光斌几乎是中国仅有的担任过三种广交会角色的人：率队参展的国内专业外贸公司的代表、为香港中资企业采购商品的外商、广交会的直接组织者。

　　1965年，任光斌毕业于北京对外贸易学院经济系，与现在的外经贸部部长石广生同届，石学法文，他学英文。刚开始分配在纺织品总公司，1966年秋交会时第一次参加广交会，一直到1974年。1975年，他又被借调到马来西亚使馆商务处工作两年多，给马来西亚参加广交会的人办手续。1976年11月到香港华润集团，以采购商的身份年年参加广交会，直到1991年。在北京中央党校学习半年，任光斌又在中国医药保健品进出口总公司当经理3年零8个月。1995年3月13日，做广交会秘书长。算起来，任光斌的职业生涯中担任过5个不同的职业岗位，各个与广交会有关。

　　任光斌说：“我觉得很有意思。”前两个单位是业务员，是具体的岗位；70年代末后就担任领导工作，后两个单位比较满意。刚去医保公司时它的年出口额1500万美元，3年零8个月后魔术般地变成了1.6亿美元。利润刚突时1500万美元，待到他留下工作岗位，公司的利润已升到8600万美元。

　　“我属于工作狂”，任光斌毫不讳言这一点，脾气比较急，不怎么运动，但走路比较快。他把人生的重要意义排了上序，人生的事业第一，爱情第二，生命第三。在1997年外经贸部组织的民主考核中，任光斌获得了98%的称职票。工资条他基本不看，想的是工作。唯一一个女儿6岁时他出国马来西亚，16年不在一起，回到北京时她已经22岁。在上级领导的关怀下，作为一种补偿，任光斌在南方得以一家团聚，女儿女婿现在香港工作，太太则经常穿梭北京、香港、广州三地。

　　1995年到任后，任光斌及时调整中心(集团)的经营结构，抓住机遇，开拓业务；同时推进劳动、人事、分配制度的改革，先后三次分流安置了700多名富余人员。带着经验和感情的投入，任光斌使广交会的摊位从自己刚到任时(第77届)的4238个增加到7300个，为更多的企业提供了参展机会，客商人数和成交额也达到了广交会有史以来的历史最好水平。

　　没有人称任光斌是“扭亏高手”，但广交会的2201名在职员工都了解任光斌是最深知广交会、有资格代表广交会说话的人。

　　“随便拉一个馆出来就是很好的专业性展会”

　　任光斌为广交会的定义是：“是全世界独此一家的商品交易会，是出口商品交易会，而且是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全是国货，参展企业和出口商品除了香港和台湾，各省无一漏网；香港是买家，原因是地方不够，否则也可参展；卖的是国货，买主是全世界商家。所以这就是独一无二。”

　　任光斌说：“我支持对出口创汇有好处的企业，发挥交易会的另一功能——创名牌的舞台。中国的好企业和商品都要走出去。”展览业是经济发展的晴雨表。在德国科隆，展览会的入场票同时就是当地的交通券；任光斌也希望，透过广交会就能感受到中国经济健康发展的脉搏。

　　市场经济真金白银，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深圳高交会是高新技术成果交易会、而广交会是出口商品交易会的区别未必有些回避现实。任光斌并不忽视对其它新型交易会的学习与观察，比如高交会。虽然高交会只开过了一届，但任光斌居然总结出4条值得自己学习的理由：一、它们的宣传手法和投入都很大，宣传效果比我们好，思维方式都比我们先进。

　　二是首长效应也很厉害，它的首届就有我们的第80届(1996年秋交会)的水平，总理来了，各大学都派出高规格代表团。

　　三是研讨会、论坛高规格水准，有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四是电子商务也值得学习，听说高交会每个摊位都能上网。

　　其实广交会也有不少独到之处，但一切都为了服务于参展企业和外商。第87届春交会办了沃尔玛与中国供货生产企业的供需见面会。国内有海尔、长虹、青岛金王、双星、广东省纺织集团等企业参加，反应很好。广交会不热衷于造声势，目的是要推动出口，扩大成交。现在广交会有上百台电脑免费查询生产企业的材料，不参展的也可输入。

　　1996年到美、日、韩、新、德等国，28天看了11个展馆，任光斌发现有很多人不知道广交会，因为以前客商是外贸部门提名，宣传不够。他慨叹到现在还残存着酒好不怕巷子深的观念是不行的，如可口可乐，如果它不做广告，别人会以为它有问题。市场经济需要设法展示推销自己。

　　现在广交会一年投入几百万用于对外宣传上。一方面分组出国，到澳大利亚、韩国、日本、中东、南美等新兴市场开推介会，另一方面在国外报纸上打广告，芝加哥、法兰克福、法国、香港机场都有广告牌。客商通过朋友介绍来的最多，于是“先做朋友，后做生意”成了任光斌的口头禅。在国内，第85届广交会搞了央视直播收效不俗，今年还要搞。

　　通过驻联合国代表沈国放联系，第88届秋交会将邀得“联合国采购团”前来办培训班，传国际惯例的经、送科学采购的宝，既揽得一项数以亿计的采购交易，又能提升国内企业的交易水平。

　　除了学习国内会展同行的先进之处，任光斌还真没认真地拿广交会跟其它展览会比，“因为我这里旺、人气旺。”广交会现有食品土畜馆、轻工工艺品馆、纺织服装馆、五矿化工馆、医疗保健馆、机电产品馆等展馆，任光斌说：“广交会随便拉一个馆出来就是很好的专业性展会(交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