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场究竟在什么地方？”

　　“……很难说。入口在首都郊外。但试炼场本身不在任何地方。”

　　“怎么说？”

　　“试炼场是我们制造的一个‘虚度空间’。它像复制层一样，与这个世界是重叠的。”

　　“……我们当初被绑架的时候，那个神秘组织的地下基地会不会也是这么个东西？”

　　蓝色的吉普车停下了。

　　这是首都几年前新规划的郊区建设区，一切设施都还处于刚刚起步阶段，车辆较少，空气新鲜，人口也相对较少，换句话说，在这里建造基地各方面条件都比首都市内要好。

　　“就是这里。”百里密指了指一栋白色的四层建筑。从外面来看，这栋建筑似乎分别属于四个公司，三楼广告创意公司，二楼是艺术摄影公司，一楼是软件销售店，还有四楼电脑成像制作室。

　　“这……这是什么啊……？！”

　　“哈，我就知道你们会有这种表情的。”百里密毫不在意地笑着，从汽车里拿出了在超级市场买的一大袋食物，“虽然我们是为了世界而战，但也必须要有基金才行啊。这四层楼都是我的店，从今往后各位在训练之余，希望还能帮我料理一下店务。”

　　众人心道：这……这真不愧是经商的人……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都不放过……

　　通过外部楼梯越过三个楼层，一干人直接从后门到了一楼地下室。

　　“在楼道内部也有楼梯，但是那样比较曲折。”百里密解释着，推开了那扇有点生锈的铁门。

　　里面，是一个铺着地毯，显然有隔音设施的房间。里面的布置相当简单，一张沙发两台电脑，一个写字台。整个房间采取暖色调，感觉很舒服。

　　在窗旁边的地方，还有一扇厚重钢铁铸成的门，反射着寒光。跟这个房间的温暖色调完全不协调。

　　“来，这里就是通往试炼场的门了。”百里密说着，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了写字台上。“里面，有一个人在等着你们。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交给你们很多关于特异功能的东西，以便让你们成为更加强壮的战士。他姓霍，你们可以叫他霍先生。”

　　所有人点了点头。

　　于是，铁门被推开了。而在铁门之后，是一道灰色的楼梯。

　　“跟进去吧。”百里密摆出了一“请”的姿势，显然他自己是不打算进去了。

　　所谓的是“试炼场”，事实上一个地下的室内擂台。穿过楼梯，推开两扇作了隔音处理的大门，就能看到试炼场的真正面目。

　　欧阳操他们的导师——霍先生在那里等着他们。

　　水流和朱眉一进入试炼场，立刻走向擂台，在台下向霍先生打了招呼。

　　圆形的石头擂台上，一个身穿中国唐服的老者孤身站立。这个人看上去简直是来自古代文献中的奇人异士，眉目狭长，三撇细细的胡须分别在上唇和颌下，而衣服外露出的手也跟他的胡子一样枯瘦。

　　这个好像随时都可能病倒的老人……是指导特异功能的导师？！

　　欧阳操想着个问题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苏柳涵脸上挂满了审视的神色，但他们旁边的朱昔却已经露出了不应该有，或者说起码是不合时宜的态度。

　　霍先生看了朱昔一眼，用他苍老的声音说：“打败水流的人是谁？”

　　“我。”朱昔向前走了一步。“喂，老头，跟我打一架如何？”

　　欧阳操，苏柳涵和司空琴听到朱昔这句话，几乎吓傻了。两个人同时扯了扯朱昔的衣服，提醒他言辞检点一些，苏柳涵却干脆用脚尖踢了朱昔的后脚跟。

　　但朱昔对他们的暗示毫无反应，仍然骄傲地看着霍先生。

　　“傲气冲天啊……”霍先生向他点了点头。“年轻人都是这样吧？你叫什么？”

　　“我告诉你你就愿意跟我交手吗？”朱昔跳起来，摆脱了欧阳操和司空琴扯着他衣服的手指，稳稳地落在擂台边缘。“我叫朱昔。作为老师，你看上去好像不太称职啊？”

　　霍先生不理会朱昔的话，视线越过他的身体，看着后面的四个人。“你们又叫什么？”

　　在欧阳操，苏柳涵和司空琴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前，朱昔抢先侧一步遮住了霍先生的视线。“我在跟你说话，老头，听到了吗？你该不会是耳聋了吧？”

　　“朱昔！”台下的欧阳操已经叫了起来。

　　“别管他。”水流走过来，阻止了欧阳操接下来的劝告。“现在已经晚了。”

　　“……太好斗了会让寿命缩短的。”霍先生仍然不紧不慢地说。

　　朱昔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不生气？”他低声说，“我刚才骂得还不够难听吗？”

　　霍先生笑了一下，什么都不说，却指了指对面墙上挂着的一排武器。

　　朱昔冷笑了一下，走过去，抽出了一把他认为最合手的长刀，再返回擂台上。“我先攻击？”

　　霍先生点点头。

　　朱昔竟然毫不客气，左手举起长刀，真的摆好了攻击架势。在观察了对方几秒之后，他用尽全力当头劈下了第一击。

　　霍先生仍然负手站着。在朱昔得到碰到他的额头之前，他快速作了反击——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只看到朱昔在劈出一刀之后突然停住了。左手仍然拢着，身体也弯曲着，完全是攻击之后那一瞬间动作的凝固。但他左手的长刀——已经在他受伤的，不能使用的右手里了。

　　朱昔缓缓站直了身体，松开右手，左手接住了刀。他看着霍先生，表情依然很冷淡，但却已经流露出了明显的恐惧。

　　“……你怕了吗？”霍先生问。

　　朱昔点点头。“我为刚才所说的那些无礼的话道歉。”他说，“只请求你别再靠近我了。”

　　霍先生微笑。“你为什么不自己后退躲开我？”

　　朱昔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满心不情愿地说了一句话：“……我已经吓得动不了了。”

　　“呵呵，你资质不错啊。”霍先生转身，走向擂台的另一端。“你的伙伴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啊。看来百里选择你们果然是对的……现在午饭时间快到了，暂时休息吧。下午两点钟再到这里来。”

　　霍先生说完这句话就从试炼场的另外一个门那里走出去了。

　　午饭由百里密特别安排，让六个少年单独出去在附近的速食店解决。但走在路上朱眉和水流就故意落后，显然不愿意跟欧阳司空他们同路。大家都很明白，他们之间的敌意不容易消除，而且也没有努力去消除的打算。所以司空欧阳他们也故意对朱眉水流的行动视而不见，毫无停下来等他们的意思。

　　到了速食店之后，因为个人口味的问题，大家分别去了不同的柜台，朱昔因为手臂骨折，行动不方便，只能被迫负责看座位。十分钟之后，欧阳操，苏柳涵都先后了回到约定好的座位。

　　“给，朱昔，你点的套餐。”欧阳操把方形的托盘放到朱昔面前。“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刚才那个叫做‘霍先生’的老人在那一瞬间干了什么？因为你正好背对着我们站着，我什么都没看到。”

　　“虽然没看到……”朱昔用左手拆开包装纸，把吸管插进可乐杯。“但，你们感觉到了什么吧？”

　　欧阳操看看苏柳涵，苏柳涵看看司空琴，三个人同时点头。“感觉到了一阵凉气，让人非常不舒服，好像呼吸不畅了一样。”司空琴说。

　　“没错……就是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朱昔吸了一口可乐，脸上却丝毫没有享受的样子，相反，那表情好像是喝了一口毒药。“那个老人……不是泛泛之辈啊。”

　　“别卖关子可以吗？”苏柳涵一把敲开了朱昔伸向她面前盘子里的手，“更不要假装想问题想得走神，偷吃别人的布丁！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

　　“别那么小气，反正你有两块布丁嘛……并不是我卖关子，事实上我也说不清楚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昔拿起自己盘子里的汉堡包，但却不咬下去。“……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发现了，那个霍先生，浑身一点‘气息’都没有。”

　　“气息？”司空琴插言，“是指‘特异功能者所特有的奇怪感觉’吗？”

　　“很像，但并不完全是。我说的气息是指各方面的，比如说，聪明的人会有灵动的气息，愚钝的人会有艰涩的气息，刻薄的人有尖锐的气息，宽宏的人有平和的气息。再比如身体健康的人会有奋发，充满活力的气息，身体不好的人会有死气沉沉的气息，而有歇斯底里倾向的人会有不安定，危险的气息……一个人各方面，从身体，性格，到后天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特有的气息。只有人死了，或者身体机能完全停止之后这种气息才会消失。以这种气息作为根基，人在遇到各种情况，比如愤怒，不高兴，快乐，犹豫的时候，这种气息又会随之产生相对来说微小的变化。”朱昔说到这里，终于在他的汉堡包上咬了第一口。“可是那个霍先生……他就是一点气息都没有。不仅没有根性的气息，连心情的气息都没有——就像死人一样。”

　　司空琴看了看欧阳操，试探着开口：“难道说，霍先生是像‘丁兰’那样的人……？”

　　“不是的。”朱昔截断了司空琴的话。“如果是‘那种东西’，我就不会用‘奇怪’这个词来形容他了。他的确是活着的，而且从未死过。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为什么这么有把握？”苏柳涵问。

　　“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我对一个人的气息相当敏感。死过的人的气息会有一种特殊的腐烂的味道，虽然非常轻微，轻微到了一不小心就发觉不了的地步，但还是让人会产生直观的不舒服。”

　　“所以你才会故意口出狂言，试图激怒霍先生，看看他是否会产生应有的心理反应？”

　　“没错。司空，可以把你的果栋分一半给我吗？”

　　“不好意思，绝对不行。结果呢？”

　　“当然是失败了。”朱昔说。“他好像完全没有感觉，甚至好像根本没听到我在说什么。甚至在他出手跟我交战的时候他都没有战斗时应该有的‘斗气’‘锐气’和‘集中感’。我不明白，难道说特异功能发挥到极限就应该是这种像活死人一样的状态吗？”

　　“朱昔，还是说说他攻击你的时候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如何？来，我的冰点分给你，不过只一口而已。”欧阳操像哄小孩一样把自己的巧克力冰点切出了一块，放进朱昔的盘子里。

　　“谢谢，果然还是你最好。”朱昔笑着把那口冰点吞了下去。“怎么说呢？……其实他根本没有碰我，也没有碰我的刀。长刀是我自己交到我自己手里的。”

　　三个人略略惊讶。

　　朱昔继续说：“当时我把特异功能集中在刀刃上，操纵它下坠。这样除了我本身的臂力之外，还会多一重力量。但在刀口碰到霍先生肩膀之前，我用在长刀上的坠力突然变成了横力。我还来不及反应，刀就脱手而出，自动撞进右手里去了。那个时候……就好像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溶进了我的身体，我感觉简直想吐。”

　　听他说话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这……也是特异功能的一种吗？”司空琴说。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们旁边的座位上立刻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身为特异功能者，救世主，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常识性的问题？”

　　朱眉和水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这里，并且坐到了他们旁边的位子上。从托盘上的食物来看，似乎来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现在，水流正用一种充满不满的眼神看着他们，刚才说话的显然是他。

　　“这么说来，两位对这件事情是有所了解的啰？”欧阳操对水流笑了笑，“可否赐教一下？”

　　水流好像没想到欧阳操竟然会这么有礼貌的询问，因此脸上稍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表情。“……既然你都已经开口问了，那我当然不会不说。”水流调整了一下姿势，“特异功能，事实上是一种源自于灵魂的力量。霍先生说过，不论是正面意志或者反面意志，只要坚定，那么特异功能的强度也会随之提高。因此意志薄弱者遭遇意志坚强者，两者交战的时候，薄弱者会受到坚强者的干扰，从而产生像刚才……那个叫朱昔的所说的那种情况。”

　　“多谢你。我再多问一个问题，这种干扰坚强者本身可以左右吗？”

　　“难道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水流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真不明白，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能称得上‘有潜质’？！”

　　欧阳操仍然微笑着，说：“可以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吗？”

　　“……能否左右，视坚强者能力与薄弱者的差额而定。两者能力相差越远，能左右的程度越大。反之则只能形成干扰薄弱者能力的使用，无法直接左右。霍先生和那个叫朱昔的能力之差，恐怕有这么大吧？”水流双手用力张开，比划了一下，“所以说，如果当时不是霍先生故意相让，那个叫朱昔的恐怕脑袋都会保不住。”

　　朱昔听到这里已经忍无可忍，冷笑着接口说：“霍先生的确很厉害，我佩服。但霍先生是霍先生，他厉害不代表你厉害，你这个曾经被我打败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的能力如何？！”

　　“……哼。你这个骨折病人，好像也没资格放什么狂言吧？”

　　“我只不过是右手骨折，了不起我用左手。你呢？你脖子断了，难道打算把脑袋直接放在肩膀上？”

　　水流双手用力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引得所有吃饭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们这里。“如果当时我用的不是女孩子，你不见得就能打赢我！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这种心底阴暗的人绝对不可能战胜我们的！”

　　“……听上去好像有点像失败者的借口。”朱昔仍然冷笑着，“等你那正义的脖子好了，我再给你折断一次你说怎么样？”

　　水流已经达到盛怒的程度，几乎就想动手一拳砸到朱昔的脸上去。

　　朱眉在他挥拳之前拉住了他。“算了，水流，我们回去吧。跟他们说再多也没有用。”她低声说，“你忘了吗？百里先生说过，除非受到敌人攻击，否则不准以任何理由在公共场合引起注意。”

　　听到这句话，水流顿时冷静下来，举了一半的拳头放回了口袋里。扫了朱昔一眼之后，他跟朱眉一起走出了速食店。

　　朱昔冲水流的背影狠狠吐了一下舌头。

　　段时间内，被骚扰的客人重新开始干他们本来在干的事情，吃他们本来在吃的食物。只有一个打扮十分书卷气的二十八九岁的女子走过来，笑眯眯对他们说：“刚才是怎么了？你们朋友之间吵嘴了吗？”

　　这个人八成是记者。

　　四个人脑袋里同时转过了这个念头。

　　苏柳涵对那个女子说：“不是朋友，是敌人。他们用对战模式打格斗游戏，弄得很不愉快。”

　　“那……这个也是格斗游戏的后遗症？”女子笑着指了指朱昔的胳膊。

　　“啊，刚才走了的那个男生因为输了不服气，我就跟他打架。”朱昔说，“结果我差点儿弄断他的脖子，他却折断了我的胳膊。”

　　“你们的父母知道吗？看你们的样子好像都不大，应该是学生吧？你们的父母赞成你们玩电子游戏吗？”

　　欧阳操，司空琴，苏柳涵，朱昔，四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不奉陪了。”

　　他们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有人发出了胜利的微笑。

　　“朱昔，欧阳操，司空琴，苏柳涵，全面确认。他们果然被百里密吸收了。同时，还有两个‘候选人’出现，一个是那个叫水流的，一个是朱眉。看上去好像更有潜质的样子。另外，他们谈话之中牵扯到了一个叫做‘霍先生’的人，需要调查吗？”

　　“如果可能，调查一下吧。”

　　“好。顺便说一句，这些人好像有什么毛病，不惹麻烦就浑身不舒服似的。刚才又在公共场合引起了注意，有个记者模样的女人跟他们搭了腔。我看他们如果再不收敛一点，总有一天会把‘救世主’这个秘密弄到媒体上去的。”

　　“哈哈，拐这么大的弯子来说明不除掉他们不行，看来你对杀死他们的任务已经跃跃欲试了。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仍然是那句话，现在不可以打草惊蛇，不要惊动他们，等待最佳时机。而且，就算他们说给媒体听了，恐怕媒体也会认为他们神经病。”

　　“说的也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在他们身上试试我的特异功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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