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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16)

http://www.sina.com.cn 2001/07/18 08:23  新浪文教

  四海茶庄的生意还算不错,李富贵是宫里出来的人,这事儿瞒不住,没多久就传遍了附近的胡同,平常人来看个新鲜,在宫里待过的人来图个热闹,方圆这三四里地儿在宫里做过事的人也有二三百,这么一来,茶庄的生意就有了,虽说不上多红火,总也没有冷场的时候。头半年下来,李富贵一结帐,扣除开销,足赚了有七八十大洋,钱不算多,这头开得好,照这么下去,单靠这茶庄,一年的家用是没问题了,没准还有节余。

  宫里人多了就聊宫里的事,也有几个认识李富贵的人,知道他伺候过皇上,不是平常人,没事就和他聊皇上,李富贵就捡些没要紧的说说,大伙儿听着都觉得希奇。时间长了,不相干的人也来问,进来就说:“李掌柜,皇上尿不尿炕?”李富贵就笑着说:“尿,怎么不尿。”说着就讲皇上尿炕的事,这时就聚起一圈人听他说,说完了,大伙就满足了,付了茶钱,一哄而散。时候长了,都知道四海茶庄的掌柜是宫里一等一的管事人,就和以前的李莲英,小德张一样,只是大清朝不一样了,败了,这才沦落来开茶庄,能伺候皇上,那是一般人吗?全中国也就那么一个。市井里话传得快,来这儿的人更多了,生意好了,每天收进的大洋大子儿一大堆,晚上李富贵就和荣儿点着蜡烛数钱,听着那哗哗的声音,舒坦。

  生意好了不光李富贵高兴,马三爷也高兴。马三爷是这里的常客,没事就来凑,李富贵也从来不收他的钱。马三爷爱热闹,喜欢听别人聊,自个儿也喜欢聊,李富贵讲完了,待众人喝完了彩,马三爷就说:“要说这贵子能伺候皇上,还得说是我的功夫好,不单是功夫好,心也好,要不是我救了他一命,那来今天的风光?我这人没别的,就爱讲个义气,那年还少收了贵子他爹十两银子呢,为贵子进宫这挡子事我楞没赚一个大子儿,贵子,我没说瞎话吧?”

  李富贵就说:“那是,您马三爷做事,那还有错吗?”

  有不懂的人问:“三爷,您功夫好,什么功夫,说来听听。”

  马三爷就一脸凶相地说:“下刀子的功夫,小子,赶明儿大清朝又回来了,我也给你下一刀,就怕你没那福气。”

  于是明白的人都笑,不明白的人瞪圆了眼珠子,李富贵也笑,一边笑一边在心里骂:姥姥的,你那叫什么功夫?断子绝孙的功夫,这么些年没遭雷劈死是老天没长眼。

  生意好了有事做日子就过得快,一晃眼这茶庄开了有两年多了,李富贵也有了点掌柜样,只是原来做奴才做惯了,见人面总是先一弯腰,弯得多了,背也有些驼,时候一长,这假驼背就成真驼背了,这么一来,李富贵就不太出来招呼客人了,只管在柜台后收钱算帐。原来留下的伙计六子手脚麻利,人也机灵,店里的活计尽可放给他去做,李富贵想着再过几年就让他做个二掌柜,自个儿没事也不用来了。说到这六子,李富贵还有一桩心事,现今家是成了,可还没后,自古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么着也不能担上这无后的罪名,早就合计着找个养子续香火,外面的不好找,看来看去这六子还算顺眼,人实在,没什么坏心眼,家里穷,能攀上殷实人家也是一桩好事,往后自己老了也有人孝敬。李富贵把这事和荣儿说了,荣儿也赞同,催着他去和六子说,李富贵觉得这事样样都好,就年纪有点不大对,六子只比自己小十来岁,就要人家认自己做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就给担搁了。

  民国十五年年三十,茶庄里没什么人,看看下午了,李富贵就招呼六子把屋子里收拾一下,想着早点回去吃年饭。六子答应了,忙着收拾家火,李富贵就在柜台里坐着盘帐,盘完了正要招呼六子锁门,进来了一个人,东张西望一下,找张靠里的桌子坐了,一边说:“怎么着,这就要关门?”

  六子忙过去招呼,说:“这位爷,您喝茶?今儿是年三十,照规矩打烊早。”

  来人嘿嘿笑着,说:“我不喝茶,来找个人。”

  “您找谁?”

  “找相识的,让你们掌柜的过来说话。”

  六子疑惑地看他一眼,转身说:“掌柜的,这位爷找您。”

  李富贵收好了帐本,慢慢地转出来,说:“那位爷找我啊?”

  走到跟前一看,李富贵先楞了半天神,随后双手一拍,说:“谁呀这是?德子,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来的人是全德,模样儿一丝没变,还是那德性,咧嘴说:“贵子,真是你,早听说这儿的掌柜是宫里人,伺候过皇上,想来想去还能有谁,八成儿就是你了。”

  “你小子这些年跑哪儿去了,还敢在北京城里混?”

  “怎么着,你不也在北京城混吗?”

  “我在哪儿混晚上也睡得安稳。”

  全德嘻嘻笑了,说:“贵子,咱们可都是一拨出来的,今儿你发了,我也来沾沾光。”

  “我发什么了我?瞧你那德性,还是原来那点出息,一丝儿没变。”“贵子,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你先打烊,咱们找个地方聊,喝酒我请。”

  “别,德子,有话就在这儿说,待会我得回家吃年饭,没功夫陪你喝酒。”

  全德脸色红了一点,说:“贵子,家也有了?那我得去看看,怎么说咱们也是一拨的,多少年没见了,这又大过年的,你就忍心撵我走?”

  “我是要回家,谁撵你?德子,明白和你说,我是不敢带你去,你小子邪门。”“我怎么邪门了我?”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

  “贵子,你别太欺负人了。”

  “我欺负你?我欺负得了吗?我这是怕你。”

  全德嘿嘿笑了,说:“贵子,咱们就别说笑话了,走,这就上你家看看去,家里还有人吧?怎么着我也得去问声好不是。”

  李富贵叹口气,说:“德子,咱们不是一路人。”

  “怎么不是一路人,不都是宫里出来的?得,以前算我的不是,要磕头要怎么随你,要再气还没消你找人来打我一顿板子,算我该你的。”李富贵没法,只好说:“德子,我那敢要你磕头?去我家可以,咱说好了,就这

  么一回,往后各走各的路。”

  “我到底怎么着你了贵子?行行,就依你说的行了吧?”

  李富贵心里恨恨地说:你还没怎么着我?拿刀子逼着我要走了五十大洋,这不算事儿?你他妈还想怎么着,捅我一刀子?姥姥的。

  李富贵带着全德到了家,一路上就没搭理他,知道这小子不是善类,要打发走他不破费点看来是不成,李富贵合计着最多再给他五十大洋,没事最好,这也叫舍财消灾。这小子要是再来闹,就让马三爷修理他,马三爷面子大,和这方圆几里地的爷们都熟,这一两年没少给他们送大洋,修理全德,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也不真修理他,就凭这小子那点出息,两个耳刮子就让他尿半月的床,这么想着,李富贵也宽心了。

  进了家门,荣儿早弄好了饭菜,没忘了打一壶二锅头,见了全德,不免有些奇怪,全德没等李富贵说话,忙忙地凑过去,说:“这就是嫂子了?在宫里就听说,一直没见过面,这还是头一回见。贵子是我哥,十多年的交情,这不两三年没见过面,今儿可算是见着了,嫂子好。”

  荣儿没吭气,看看李富贵,李富贵没好气地说:“谁他妈是你哥。”

  “你不认我这兄弟,我还能不认你这哥吗?”

  荣儿问:“这位是·····”

  “他叫全德,从前敬事房的。”

  荣儿哦了一声,忙招呼他们坐,一边说:“听贵子说过,正好,今儿我打了酒,贵子平时不喝酒,我还差点忘了,饭菜都好了,你们先聊,我去热。”

  不大功夫,饭菜热好了,摆了整整一八仙桌,全德拿起酒杯,先给李富贵倒满了,又给荣儿倒了一杯,再满上自己的,说:“贵子,我知道你恨我,今儿就算我给你陪不是,从前的错全算我的,往后咱还是好兄弟。”

  李富贵说:“贵子,你还真能说,我服了,往后咱们各走各的路,你好了,我不眼红,我倒了霉,也不用你管。”

  全德说:“大过年的你怎么这么不吉利,来,先喝酒。”说完先干了一杯。

  李富贵没说话,也干了一杯。

  全德一边给李富贵倒酒,一边说:“贵子,我倒底怎么着你了,你从一见我就没好脸嘴,你说出来我也知道错哪儿。”

  李富贵说:“德子,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咱们就当谁也不该谁。”

  全德忙拿起酒杯,一口又干了,说:“行,就这话。”

  李富贵也喝了,全德叹口气,说:“贵子,我知道以前对不住你。”

  李富贵说:“以前归以前,先不说它。我问你,你小子这几年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瞎混。”

  “我听说你在地安门还开着店。”

  “早没开了,出宫那年就没开了。”

  “你卖的那些古玩是那来的?”

  “那些玩意都是我找宫里人买的。”

  “你哪来这么多钱。”

  “贵子,不是说以前的事不提了吗?”

  “我就觉得你小子邪门,还有建福宫的那把火,你小子准有份。”

  “贵子,你可不能血口喷人,那事儿和我没关系。”全德急了。

  李富贵倒了杯酒喝了,说:“你急什么你,我只是问问。双喜呢,他这些年在干什么?你们不是一拨的吗?”

  “这小子出息大了,现在有钱,住大宅院,吃席面,出门坐冒烟的车子。”

  “他倒腾什么呢?”

  “他倒腾的玩意多了,大烟土,枪,什么都干,这小子真发了。”

  “他发了也不照应你?”

  “这小子早把我给甩了。”

  天黑了,李富贵看看酒也喝得差不离了,就说:“德子,看样子你现在不怎么好过。”

  “我都他妈的快穷死了,这不听说你发了,过来沾光吗?”

  “我发什么了我,你小子又想阴我?德子,你是钱赌光了吧?”

  全德嘿嘿笑了,说:“也不全是。”

  李富贵说:“你那点出息,我想都不想就知道。德子,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今儿难得我们见上面,也不能让你白来一场。我发没发你别管,我给你五十大洋,你拿了就走人,往后咱们各走各的路,就当谁也不知道谁。”说完对着荣儿使个眼色,荣儿站起来走进里屋,拿了五十大洋出来,放在桌子上。

  全德看看大洋,又看看李富贵,咧嘴笑了,说:“德子,我今儿来找你是为了沾你的光,可这大洋我还有,没你多,可也够我过一两年的,我今儿来是和你商量个事,不是为大洋。”

  李富贵觉得奇怪,这小子不为大洋,怎么,变性了,就问:“你为啥事儿?”

  “贵子,我也明说吧,这几年我东奔西跑的没安稳过,这日子我也过腻了,往后就想图个稳当,这不才来找你吗?”

  “你想怎么个稳当法?”

  “贵子,我找你商量,你的那茶庄,我想入股。”

  李富贵一听就明白了,姥姥的,原来是算计我的茶庄来了。

  “你想怎么个入股法?”

  “贵子,我打听过了,你这茶庄当时转过来花了两百大洋,一年还有一百大洋的房租,买家火算你花了五十大洋,这么着吧,我给你一百大洋,算我入了股,占四成,你占六成,房租我每年出四十大洋,分红利也按四六成,我四你六,怎么样?”

  “你他妈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哪儿打听来的?”

  “还用得着专门打听?这一片方圆二里地谁不知道。”

  “你他妈真邪门。”

  “贵子,有饭大家吃,谁叫我们是兄弟,我也没亏了你。”

  “谁他妈和你是兄弟,你知道我这茶庄一年进多少大洋?”

  “多少都一样,多了也是你大头,少了我也没二话。”

  “我他妈凭什么答应你?”

  “贵子,我来说了就不怕你不答应。”

  李富贵说:“德子,你他妈马上滚,不然别怨我不讲情面。”

  全德说:“贵子,你别欺人太甚,得给人一条活路,我也没亏了你。”

  “你滚。”李富贵尖叫一声,站起来。

  全德看看他,说:“我先走,明儿再说这事儿。”

  全德走了,李富贵气得直喘气,嘴里乱骂着。荣儿说:“贵子,要不就答应他?别惹事儿,我看这全德没安好心。”

  “我凭什么我。”

  “贵子,我是怕出事儿。”

  “不怕,明儿我找马三爷去。”

  “马三爷会管吗?”

  “怎么不管,马三爷从我这敲了多少大洋?这钱是白拿的吗?”

  第二天是民国十六年大年初一,照理这天不能出门,不吉利。李富贵心里不踏实,全德这小子邪呼,要对付他得赶紧。李富贵一大早的换了件新马褂,拿个红包包了十块大洋,就去敲马三爷的门,马三爷老大不耐烦的开了门,一见李富贵,就说:“大过年的你串什么门,你有病。”

  李富贵陪着笑脸说:“三爷,昨儿没见,今儿来给您拜年。”

  马三爷见他马褂兜里露出的红包,就笑了,说:“那就进来吧。”

  进去坐定了,李富贵拿出红包,放到桌子上,说:“三爷,这一年承您老照应,这是点心意,你老千万收下。”

  马三爷拿起来掂了掂,说:“见外了不是,你住在这儿,那就是我的客,照应你那是天经地义,也是我的面子,我是为了钱吗?要说是为了钱,这点钱还不够我打点用。”

  李富贵忙说:“那是,那是,我还不知道您吗?”

  马三爷把红包丢在桌子上,起身倒了杯茶,喝一口,说:“这年也拜了,钱也送了,你有事就去办吧。”

  “三爷,我还有点事儿。”

  “什么事也等过完年再说。”

  “三爷,这是急事。”

  马三爷哈的一声,说:“我说大过年的串什么门,你倒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有什么麻烦事。”

  李富贵把全德的事说了,马三爷听完了,说:“这小子什么路数?”

  “也没什么路数,就是好赌,别的也没什么。”全德在宫里偷库房,烧建福宫的事李富贵没敢说。

  “他妈的,这小子真不是东西,贵子,你知道他住那哪儿?我这就找人修理他。”

  “我也不知道他住哪儿,三爷,他要是不来那最好,我估摸着他还会来,他来了我在找您,您先知道这个事儿就成。”

  “得,就这么着,他要不来那是他的运气。”

  李富贵放心了,有马三爷撑腰,全德还能翻了天去?马三爷什么人啊,方圆几里地,谁不买他的面子,更别说还送了大洋,这大洋是白送的吗?

  一连几天全德都没来,过两天茶庄又开了,李富贵照常去茶庄当掌柜,马三爷也来了两回,一进门就问:“贵子,那小子怎么没来?”

  李富贵说:“多谢三爷掂记着,他没来最好,最好这一辈子也别来。”

  马三爷就嚷嚷:“他不来那是他的福气,贵子,你放心,我这都招呼好了,他敢来打断他的腿,什么玩意,到太岁头上动土。”

  正坐着养神的天保听见,就问马三爷:“三爷,谁这么横,连您也敢惹。”

  马三爷说:“惹我?借他个胆也不敢。”于是就把这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天保听了也生气,帮着马三爷骂,其他人听了也都七嘴八舌地说:“李掌柜,这事你不用怕,就凭那小子,还用得着马三爷出头?他敢来我们修理他,起码断他一条腿。”

  李富贵忙忙地谢了,见大伙都帮着他,心里更踏实了,全德,不就是个混混吗?成不了气候,现在好了,那五十大洋也省了。

  连着十多天都没动静,李富贵想着也就这样了。正月十五这天,雪下得大,打从早上起就没停,下到中午,整个北京城白花花的一片,没一些别的颜色。六子这一天没干别的,就在茶庄门口扫雪,茶庄里稀稀拉拉坐着四五个人在闲聊,李富贵想着正月十五,该是闹元宵的日子,眼看着雪这么大生意也不会好,就对客人说:“各位,今儿是元宵,都早点散吧,我也打烊了,今儿茶钱就免了,算我请客,大伙儿没事就散了吧。”

  客人们听说掌柜的请客,就都止住了说话,喝了茶,抓把瓜子放兜里,一边和李富贵打声招呼,一边出门,六子忙着收拾家火,李富贵盘了盘帐,正要打烊,马三爷来了,李富贵见了马三爷,招呼他坐了,一边让六子去烧茶,一边说:“三爷,元宵还有闲心过来坐?才要打烊。”

  马三爷说:“找你有点事,六子,别烧茶了,你先回家吧,我和你掌柜的说会话。”

  李富贵忙说:“六子你先走吧,我来关门。三爷,有什么事?”

  马三爷等六子走了,叹了口气,说:“贵子,有件事,你可别怨我。”

  “三爷,你这叫怎么说话,甭管什么事,我还能怨您吗?”

  “真不怨?”

  “不怨。”

  “贵子,全德说要入股的那档子事,我看你就应了吧。”

  李富贵想一千回也想不到是这件事,脸突地红了。

  “三爷,您····”

  “贵子,说实在的吧,全德我们惹不起,你就应了,你也不亏。”

  李富贵险险晕过去,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三爷,你这叫什么话,全德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不就是个混混吗?你怕他?他怎么啦,怎么惹不起啦?”

  “贵子,全德是个混混不假,可混混也有横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

  “贵子,你就别问了,这事你应了吧。”

  “没门,三爷,旁的事我听你的,这事没门。”

  “贵子,你要不听我的我就没法管了,往后出什么事你别怪我。”

  “就凭他,还能出事?”

  “出大事,贵子,我马三爷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我能和你说这瞎话?”

  “三爷,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

  “贵子,今儿全德来找我了,不是他一个,还有别人。”

  “谁呀?”

  “你也知道,叫双喜,带着枪来的,咱斗不过人家,这事儿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人家说了,现在应了,还按全德说的,他四你六,现在不应,那就不是这个数了,你自己掂量掂量,人家可是带着枪来的。”

  李富贵明白了,是双喜这个孙子在阴自个,这家伙不仗义,不是人,帮全德,全德算他妈什么玩意。

  “贵子,我是来传话的,这话我也传过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他姥姥的,双喜这个孙子,他住哪儿,我找他去。”

  “贵子,劝你别去,你别找不自在。”

  “三爷,你说咋办?”

  “咋办?照人家说的办。”

  “没门。”

  “你他妈真不开窍,我再问你一句,应不应,你要不应我他妈不管了。”马三爷急了。

  “三爷,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凭什么我。”

  “咽不下也得咽。你小子伺候过皇上,好歹也算号人物,这么多年奴才做下来,你他妈还有什么气咽不下?一句话,你应不应?”

  李富贵没气儿了,当一天奴才就得一辈子当奴才,可那全德算什么?双喜算什么?不是奴才?是主子?姥姥的。李富贵牙痒痒的,这口气没法咽,今儿我咽下了,赶明儿喷他一脸。

  “行,三爷,就照您说的,我应,应了全德这个孙子。”

  马三爷笑了:“还是伺候过皇上的人,想得开。”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打开,白花花的大洋,放到桌子上,说:“大洋我也带了,这儿还有文书,全德已经画了押,你也画一个,这事儿就算成了。”

  李富贵没再说什么,人家都成一路人了。

  事办完了,马三爷看看外面,说:“妈的,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雪,天漏了?”说完裹一裹身上的棉袄,迎着雪走了。

  全德成了四海茶庄的二掌柜,这事让那些老茶客吃惊不小,天保听李富贵说了这事,免不得痛骂了马三爷一顿,说早看出马三爷不是个东西,果然不是个东西,让人家一把枪就吓成这样,北京城耍枪的多了,一百块大洋就能买一条命,说得李富贵心惊胆战,他没想到买谁的命,只怕别人来买自己的命。天保就说他没出息,伺候过皇上的人,这么窝囊,这不单丢自己的脸,也丢皇上的脸,说着,马三爷就进来了,大声说:“天保,你他妈就会在背后下我的烂药。”

  天保见了马三爷,原本伸长的脖子刷地缩了回去,笑道:“三爷,您说别人会下您的药,我会吗?您借我个胆也不敢,这不正和贵子说到宫里的事,说得热闹,您就来了。”

  马三爷瞪他一眼,说:“那点子破事说了这么些年,就不嫌腻?吹什么吹?说到底还得是我,要不是我那一刀,你有得说吗?”

  天保忙说:“是,是,谁比得过您三爷啊,您是下刀的,我们是挨刀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得,我不说了,您这一刀留着说给别人听吧。”

  从全德这事以后,李富贵就没怎么搭理过马三爷,马三爷来茶庄他也懒得象以前那样招呼,只是私下里告诉六子招呼好他,钱照例是不收的,听他又说这挡子事,就说:“三爷,您这事也快说烂了,就没点新鲜的?”

  马三爷说:“怎么没新鲜的,我没功夫讲,这几天忙。”

  天保问:“忙什么呢三爷?”

  “还能忙什么,还不是全德这小子的破事,前儿在天桥赌钱输了赖帐,被人拿刀子一路追下来,早是我听人说了,带了人过去,没让这小子出血,还替他还了十块大洋,这也是我找别人借的。没想到全德这小子不仗义,这一段楞不露面,我得还人家钱——他姥姥的,当初要知道压根就不该替他还,还不是为了救他,这小子太不仗义,贵子,你知道他在哪儿?”

  李富贵盘着帐,慢慢地说:“你三爷都找不到他,我怎么知道。”

  马三爷说:“我得赶紧还人家钱,你是掌柜,你先拿十块大洋给我,反正你和他是一伙的,分红利的时候少给他这一份就成。”

  李富贵笑着说:“我和他怎么是一伙的?三爷,这个月的红利他刚拿到,您要再拿还得等一个月,我是不会替他还钱的,我替他还了我找谁要去?”

  马三爷生气地拍着桌子,骂道:“妈的,六子怎么还不上茶,找死啊。贵子,我早看出全德这小子不是东西,真他妈不是东西。”

  六子忙端上茶,李富贵说:“谁叫您多管闲事,全德欠赌债,怎么着也轮不上您出面啊,该着双喜出面才是。”

  马三爷就不说话了,天保插进来说:“全德这小子是不是东西,上个月借了我三块大洋,说是过一两天还,到今儿也没见动静,往后大伙可别借钱给他,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马三爷连叹了几口气,走了。

  过了七八天,全德还是没露面,马三爷到来过几次,李富贵是打定主意不给他钱,见马三爷那着急样,也有些幸灾乐祸,有一回李富贵说:“三爷,您又不是没钱,先还了不就成了,全德这慢慢要,他总跑不掉,他要跑了,我还您,还您二十大洋。”

  马三爷叫屈说:“我哪儿有钱,我是借钱不还的主儿吗?”

  李富贵说:“三爷,你怎么没钱,一年三十大洋的房租您楞收一百大洋,这多出来的钱呢?”

  马三爷立马嚷起来:“我说贵子,原来你是为这事闹心,我还有苦没处说呢,我一年打点的钱少说也有一两百元,还不是为的你们,我没落下半句好话不说,还背着恶名,我凭什么我。贵子,明年你自己找房子,别在我那住了,省得说闲话。”

  李富贵说:“别处我还住不惯,算了,三爷,你要是觉得亏,明年我再加你十块大洋,全德再出事,你就有钱救他了。”

  提起全德马三爷又恨上了,嘴里不干不净的又骂了一通。

  快一个月了,全德还没露面,马三爷急了,天天来看,李富贵起先还和他说说话,后来干脆不理他,任由他骂,骂多了马三爷也觉得没劲,慢慢的就剩下唉声叹气了。

  这天马三爷进了茶庄,一见李富贵就大声嚷嚷,让李富贵还钱,李富贵不阴不阳地说:“三爷,您这话奇怪,我该您的?”

  马三爷说:“今儿你一定要给我钱的,我怕十块大洋还少了,你得给我二十。”

  “您没喝酒吧?”

  马三爷得意地说;“没喝,贵子,我今天保准拿着钱,有你的好事儿,你想不想知道?”

  李富贵说:“好事?真希奇,说来听听。”

  马三爷说:“你先拿十块大洋我再说,包你高兴半月。”

  “您先说,说了要真是好事儿我就给。”

  马三爷说:“说定了,你不许赖。”

  李富贵也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就说:“不赖,一准给你。”

  马三爷从身后拉过一个人,大声说:“你看看这是谁?”

  李富贵才发现他身后站这一个人,躬着腰,嘿嘿地笑着,直冲自己点头,李富贵咋一看觉得眼熟,想了一会没想出来,楞住了。

  那个人先说话:“贵子,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哥,亲哥。”

  李富贵差点没晕过去,再仔细看看,没错,是十七年没见面的亲哥李得贵,长得和自己一个样,只是下巴上多了一圈胡子,姥姥的,没做梦吧,李富贵掐了大腿一把,没做梦,痛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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