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翻看家里那本浅咖啡色硬纸板封面的户口簿,我阿婆那一页的“职业”栏里填写的是“家务”二字。估计如今操持这么一个“职业”的中国妇女已经很少,要么上班,要么闲在家里却不必自己动手做家务;那些上门帮人家做家务的,也有了个专门的职业名称叫做“家政服务”。至于中国男人,以家务为“职业”的好像从来就不曾听说过。
可是在大洋彼岸,男人回家大干家务的,现在大有人在,而且日渐增多。近期美国的 人口普查表明,自从1990年以来,父亲是“家庭妇男”的美国儿童增加了70%,已达170万之众。
回家专事家务的美国男人,大致有这么几种:
第一种是遭公司裁员被迫回家的,近一年来,这种人增幅明显,当然他们多半不得已而为之,是家务“职业”的临时工;
第二种是妻子做久了家庭妇女心生厌倦,渴望重回职场,于是强烈要求跟丈夫“轮岗”———这种服从组织分配做了“家庭妇男”的人,显然有不安心新的本职工作之嫌;
第三种,是那些低薪的劳动者,他们赚的钱扣除上班成本比如交通费、餐费等等,只多了一点碎银,算一算,倒还不如呆在家里做家务照料小孩———不送小孩上托儿所、幼儿园,能省很大一笔钱!这种人多半也是被逼务家,脾气不能保证,敬业精神尚可,一旦接受现实,工作业绩不错;
第四种,本是所谓的事业成功人士,在年复一年夜以继日疲于奔命之后,突然醍醐灌顶,决心把时间花在孩子和家庭生活上,不过他们大多是玩票性质,也算下基层体验生活;
还有第五种,因为老婆赚的钱比自己多得多,同时自己的工作强度太大或总在频繁出差,于是回家,这种人虽心有不甘,但比较热爱本职工作,他们就像公司里的CEO,只要善于处理“家庭政治”,理顺内外关系,就能等着“手下”大把大把把钱赚回来。
在这个新经济时代,想要知道一个行业有没有成气候,大致可以从两个途径打探信息:
一可以上网,看网上有没有大量出现有关这个行业的讨论区。“男性家务工作者”现在肯定已成为网上的一个大社区,如果你在www.google.com这个搜索引擎上键入“Househusband”这个关键词,成串的网页就会跳将出来。在这些男性家务工作者的行业园地里,从业者或叹苦经,或谈经验,或发牢骚,或寻开心。有时候也会有个把女人跑上来刺探情报,比如虚心求教那些安心家务“职业”的男人,怎样才能让自己丈夫空下来不要老打游戏机而做家务;当然有的女人比较阴险,潜水进来,为的是看看自己老公是不是对本职工作不满,在外面大放不利于安定团结的厥词;或者不好好工作,又上网灌水。
二可以在实用类畅销书的排行榜上一探端倪。“HOWTOBEAHOUSEHUSBAND”就是一本畅销书,在亚马逊网上书店卖得不错。它教你怎样分10步走,循序渐进把自己锻炼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家庭妇男。作者倾囊而授,将自己做家庭妇男的经验娓娓道来。纵览全书,印象是男人不干则罢、干就要讲究一个“巧”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要巧做家庭妇男里的状元郎。作者慷慨传授了很多自己从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小窍门:比如微波炉可以用来快速烘干衣服,只是操作时务必小心谨防烤糊;比如洗碗机可以用来快速剥净玉米穗子,只要把整个玉米放进洗碗机,将洗涤对象选择档调到“罐和锅”一档;比如润滑机油可以用来快速去除粘在电视机上的口香糖等等。家务行业的女同行们不得不承认,她们的男同事一旦放下架子、开动起来,工作能力真的非同一般;而且,男人玩小家电的本领的确是高。
男人们以“快速”为目的大搞小革新、小发明,无非是把节省下来的有限时间用来发展无限的个人爱好,运动啦、上网啦、看电视啦、阅读啦,或者寻找跳槽的机会。
朋友的丈夫连续一周昼伏夜伏电脑前却仍然没法赶上进度,终于下了莫大的决心对老婆说:“我不介意在家里操持家务……我全力支持你在外面闯出点名堂。”一番表白,似乎饱含委屈。女的一听就着急了,连忙声明:“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哪有男人有好工作丢开不做回家享福的?要有这样的名额,也得让给我!”
男的到底是搞计算机的,分析事情讲究条理,说:“你是做财务管理的,升职的潜力比我大,而我一辈子只可能是个被人使唤的程序员而已。虽然我现在挣的钱比你多一点,可我已经没有上行空间了。所以反复权衡之下,我觉得还是应该由我留在家里,了却你的后顾之忧,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女的向来谦虚谨慎,哪里消受得起这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信任,连忙推却:“不行的,我不行的,我不是这种料子。”
男的看老婆的口气似有松动,趁热打铁:“你行的,你一定能行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不然我也不会娶你。”
言语及此,女的果然大受感动和鼓舞,于是答应男的淡出江湖,自己尝试攀登事业新高峰。家庭协调会最后以“玛丽要加油了!”“嗨!”告终。
不过如果朋友的丈夫看到家庭妇男论坛上那个男人叹的苦经,可能会后悔自跳火坑。这个叹苦经的男人属于第三种类型的男性家务工作者,原本是在得州40℃大太阳曝晒下和马路打交道的筑路工人。他们家作了内部重新分工之后,妻子出门赚钱,继续做她那份相对轻松的活儿,丈夫放下风镐回家。起先,他很庆幸总算不用头顶烈日受罪了,可万没想到,新工作绝不轻松。他要精打细算维持家庭收支平衡,开着他那辆1986年的福特老爷车满大街转,找便宜货、逛促销会,货比三家,还要照看小孩、接送老婆,等等。他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他自工作以来最受罪的一个职业。想想也是,本来在外头干活,美国大小公司都讲究一点“团队精神”,你一个人偷懒,好歹总有同事做活雷锋帮你顶一把,就算偷工减料,苦果也不大会让你一个人自己扛。可家务活,干多干少不一样、干好干坏立马见效;而且如今每次想买满足个人兴趣爱好的奢侈品而非家计民生必需品之时,还总要低声下气请老婆批示,常常被一口否决,弄得大男人很没有面子。
讲了一大堆,我对于男性家务工作者这个新事物的结论是:如果你的家庭财富还不到一定水准,为了省事少麻烦,那就谁也别歇着,都出门干革命或者找革命干去。 (文/晓玮 发自美国加州圣何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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