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兄弟方晓鹏
　　感谢他给予我的
　　只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才会给予的关怀和支持。
　　王宪增

　　找呀找哓找朋友
　　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握个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再———见

　　日子总在你觉察不到的时候悄悄溜走，而每年都有那么几段很晦涩的时光让你莫名其妙地压抑同时也渴望解脱，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不出个结果来，只在那个夜晚之后，事情才有了些眉目。那是在一次期末考试之后，经历了两三周的早出晚归的紧张复习和考试，大家都如释重负并开始为所欲为，室友土土与我心有戚戚焉，晚上，我们说好出去吃西瓜。

　　买西瓜，吃西瓜，吃完了，就这么简单，但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因为我俩谁也不想回寝室，懒懒地蹁到十食堂右侧的广告宣传栏，就坐在了那些被遗弃的破车上，黄得泛红的路灯光光把周围的景物涂上了浅浅的色彩，给人一种褪色的底片的感觉；灯下边三五成群的人们在有说有笑地散步，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有种“年华似水流”的感觉而开始自失起来。这时，土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闲聊起来。土土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此人爱好胡侃，睡着了也不愿放弃说话的权利。然而此时我俩谁都提不起精神来。蓦地，我的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找个女生聊天!当我把它跟土土说后，他赞同极了，“但是，咱们到哪去找呢?”是啊，到哪去找呢!当时我们刚入大学不久，根本就不认识多少女生，更何况在这个时刻最好找一个陌生人……“不如咱们就叫住一个说‘同学，我们聊聊天怎么样吧!’”好小子，说到我心里去了。虽然我们一拍即合，但我们还都不敢去做，因为总会想起一句歌词：姑娘姑娘你漂亮漂亮，警察警察你拿着手枪!但后来一想，我们什么都没做，你拿着大炮都没用。于是我俩鼓足勇气，准备大干一场。说实话，机会确实有，但我俩谁也没把握住；因为这回我们都看到了自己身前站着的那个从小就伴着我们的老头，他让我们只能对着女生的背影张牙舞爪却发不出声来；这个情景十分滑稽，而我却又急又闷几乎哭出来。到了后来，单个行人看到行为如此怪异的我们就干脆绕着走了。

　　你知道什么是怏怏吗，我想我那天晚上几步一回头地浏览街上的景物，尤其是我的那个“座位”时的感觉八成就是怏怏。你想，树上有果子，那么树下大致有四种持不同想法的人：有的人爬上去，摘下来，吃掉了；有的人想吃爬不上去，在树下干着急；有的人只想闻一下果香，或欣赏一下果皮娇人的颜色；有的人则根本没有打算，他们认为好吃的目前还不是果，可能是饺子什么的……当事后，我对小弘提及此事时，着实强调了一下，说我是那种不想吃或起码当时不想吃，只愿闻的人；她说：“你最好还是默默无‘闻’!”唉，真有这么一位小弘吗?我是为了完成这个细节而编造了一个。而我想我若不交代一下，很可能我所说的和我所要说的都失去了实际意义而遭到明眼人的哂笑。

　　于是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我想我是在有些时候需要找人聊天倾诉一下；这个人是谁呢?我从不会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只知道当我在静静地发呆时，她应从我背后拥着我，轻轻地，柔柔地，说：“海龙，我全知道了啊。”那个时刻，销魂至极，我会潸然泪下……以后的日子里，我依然背着军挎，蹬着与我成绩一样糟的破单车去找自习室；我把外文书盖在本子上，给人一种我在翻译文章的错觉；至于我在楼道里唱歌，还有事没事地吸烟什么的，也渐渐为家所习惯，并作为心理平衡的一部分资本了。

　　说到这，我想我实在有必要描述一下我的学校了。我的学校有辽阔的幅员，众多的人口，并以昂贵的录取分数在高校排行榜上横空出世。所以被她录取的学生都被舆论认为很有智慧；又据说上帝从不把美丽和智慧给同一个女人，所以……当然了，上帝也有疏漏的时候，比如说我们班硕果仅存的一个女生，也就很漂亮(抱歉，描写外貌实在不是我的专长，我顶多说她那双眼睛，大眼皮什么的，请大家发挥想象自己构思)。我们于是不约而同地称之为“疏漏”。

　　疏漏是这样一个女孩：在夏天，她若找不到和别人不同的腰带就会干脆用布条代替，当然了，这都是被惯出来的，因为她一直生活在众星捧月的状态中，像个娇娃娃：“不嘛……”，“嗯……”，“嘿嘿嘿，真好玩儿”。有句歌词写得很恰当：“你笑得越无邪，我就会爱你爱得更狂野”。于是，周围的兄弟们都有点更“狂野”了。

　　首当其冲的是那长相潇洒的小鸟，此人成绩优秀并拥有顽强的毅力。他每天起早到图书馆占座位，晚上一般不到女生楼熄灯也不会归寝。尽管如此，狂野的兄弟们也没有知难而退，纷纷显露出“中原逐鹿”的万丈豪情；土土也涉足，我本来打算写一下他们的“爱情故事”来着，但疏漏给我的印象实在太差：那是在刚到大学不到半年时，班里组织去康西草原(我到目前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当时我为什么会去，为了革命吧)当然了，疏漏是一定要去的，还有其他一些人，包括当时和疏漏并不太熟的小鸟等。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时节。徐风中鸟儿可以尽情翱翔，和鱼儿在水中游泳没有区别；我喜欢看着它们飞，忘记了自己的双腿，会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当然了，周围的人不可避免地要插入到我的描写中来。那就是疏漏：她洁白的皮肤，在湛蓝的天空的映衬下多少有些像浮雕，我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她……这时只听到“哎呀”一声这家伙把脚扭伤了，我赶紧走过去，出于怜香惜玉或人道主义精神询问了一下她的伤势，并主动提出要扶她或背她走(事后，据分析，我当时的心理还有至少20%的自私及侥幸成份)，疏漏的脸有些惨白，当听到我要背她时，身体向后缩了一下，把脸垂在一旁，飞快地说：“不用!”

　　我亲爱的朋友，此刻我说什么才能即不失真又能保全face呢?我想我还是什么也别说了；我转过身向左近喊了几嗓子：“来人哪!快来人哪!!快快来人哪!!!然后就掉头走掉了。没过几十步，我下意识地一回头，只见小鸟在“俯首甘为西子牛”，“西子在牛上乐悠悠”：真他妈好，赞美主，居然让我把脚扭了，娃哈哈!我看着这一幕几乎只能在童话中看到的画面“山鲁佐德的一千零一夜：王子与公主，旁边还有个灰“小伙”(?)，觉得这真是感人哪!当然了，从此以后疏漏便开始用盲点来看我；只不过有一次，她在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很大意地问我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我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是长出来的，心里高兴极了——教你以后别再这么大意!

　　日子就是这样地没戏让你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来。

　　有一天，正当我在自习室里懒洋洋地准备昏昏欲睡之际，进来一个我心仪已久的女生!她坐在了我的前面!!我那刚被激活的思维还没来得及兴奋乃至胡思乱想时，又进来一个男生!他坐在了这个女生旁边!!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我当时大脑就如上一段那样空白……

　　我觉得最难做的事就是面对一片开阔的战场，上面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丢着兵刃，胜利者给你一个任务让你打扫，而你却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入手，真烦人哪!记得那天我就是没法把纷乱的思维理出一个头绪来；四处乱逛，不停地问自己有关这么做值不值的问题。真不知道我是怎样熬过来的。记得我冷静下来后曾写过一篇散文叫做《给最后一个婉儿》。在这篇文章里我把曾暗恋过的女孩都起名叫婉儿。我从事实中看到了真理，我也从我的言行中看到了矛盾，真的，尽管我不了解女孩的内心世界，但我很清楚我自己的内心所想，我也知道我在冷静思考后想到了什么。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再说就错了，真的。

　　要是再回到吃西瓜的那天晚上，我想我肯定不会非想找个女生聊天不可了；其实，只要有耳朵，有嘴巴，谁都成；我坐在录像厅里暗自回想着，呆呆地注视着银幕上一个很可笑的女人胖胖地走来走去……土土这家伙最近不太与我出来看录像了。自从他的成绩变得比我的还糟后，就整个换了一个人：他每天很早就起床，在房间里弄出很多声音后，就在床上看书；很响地吸着鼻子让哥儿几个谁也睡不着，都成了神经衰弱，一到周末就逃亡到北京哥们的床铺去；他整天沉着脸，不爱说话，每说话必指出前面说话人的错误，令人忍无可忍。有一次我曾试探性地和他讨论了一下，我说：“土土你是不是觉得很压抑呢?”他哼了一声；我继续说：“要是觉得闷可以去十五号楼心理咨询中心找那些老师聊聊，他们很善解人意，我去过一次的……”没等我说完，土土便插道：“心理咨询中心已搬到了十八号楼。”当时把我噎得只想揍他。

　　又是期考。

　　出乎大家意，土土比以前还惨。有些人为他感到尴尬；而我却猜不透他日渐怪异的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有一天晚上我起夜，刚坐起身，就听到一种恐怖的声音从上铺传来：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来个李阿土……我被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实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从第二天早晨到以后近一周的时间里那纷繁芜杂的事：医院，神经分裂，辅导员，土土的父亲等我实在不愿提起；只愿记忆从我送走土土和他父亲时才始：我靠着床栏杆，此刻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不下去了，当我看着空空如也的上铺时，我的眼泪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我的兄弟，我亲爱的兄弟，我亲爱的兄弟，我的兄弟啊!我不是上帝我真的救不了你，救不了你；你应去找上帝算账或干脆射谢他，不过All these things have nothing to do with me，土土，愿我们再见。

　　寝室里的气氛变得极为融洽，可能是出于怜悯别人也同情自己，大家都礼让三分，

　　真他妈的没劲!走在大街上，浸在这个叶落的季节里，我看到一对对手挽手的模范情侣们在学校里横冲直撞；单身骑士在来去匆匆间扔出些许冷笑；风弥散在各个角落，吹得鸟儿沿四面八方破空而去，灰色天空中，群魔乱舞!

　　我依着感觉却不由到了阿光那里；阿光在附近的一所学校里学中文。在从Y市考到这里的考生中，他以热心肠和侠士风范，被推为“大哥大”(我对这个土不土、洋不洋的名称极为反感)；因为每次聚会吃饭大家若凑不够钱，都由他垫；说实话，我所以认为他还可以因为他读了中文系，很有功底，有些问题在他那里能找到答案。“阿光，我今天心情十分糟”，于是，喝酒。

　　我把土土描述给了他，他没加评论，也给我讲了个故事，说他曾有个不错的朋友，有一次他的朋友帮他找了个临时工作。事后，当阿光得知这个子居然从中捞了几百元的回扣时，目瞪口呆!虽然我觉得他讲的这事味道有些不对，但还是和他继续谈了许多有关于现代小说的问题：说哪些人帮弄玄虚，不管名声多响亮，始终都是骗稿费的狗屁一名；哪些人确实可以，写出令人激动不已的文章……谈得久了，我们都疲于结束；当晚，我边在他们寝室的一张空床铺上，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在数只雌性蚊子的亲吻下，熬过了那个令我无言的秋夜……

　　说实话，阿光有很多朋友，在他乐于助人的荫庇下，聚集了一小群“弟弟”和“妹妹”；阿光以一种新方式诠释友情，也颇为自豪；我也很尊重他。一次寒假回家，我们很巧地凑在了一块。他还带着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人们于是开始有说有笑，阿光对我说他爸爸会开车来接他，邀请我一同回去，我说人这么多还是免了吧；阿光的犟劲上来了：固请我给他一个面子!唉哟!我可真有面子——何乐而不为?

　　到了终点站，广播里传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旅行，您一定和您周围的乘客结下了深刻的友情……什么什么的十几年都不变的屁话，我们压根就没理它，而开始努力搜寻阿光的爸爸；“光爸”终于带着吃惊的神色出现在我们面前，死死盯住我们三个手中的行李箱不放，等着阿光的解释；于是，还没等我们和他进行寒暄，他已和阿光进入了实质性的论讨。内容吗大家可以忽略不计，我只告诉你们这个属于我的圆场是怎么打的：“阿光，算了吧，夏利车本来就坐不了五个人，再加上行李就更挤了，何况被交警发现超载就惨了……”没等我说完，阿光就像交警那样向我伸直手臂示意我闭嘴，然后继续进行他们那不可能有结果的讨论。我心里高兴极了：终于可以为朋友做点事了!我于是提上行李走上前去一步劝说阿光，不出所料，此时他也没脾气了。我于是向他爸爸说：“您好，叔叔!初次见面!”又回头向阿光的弟弟和妹妹似是而非地点了一下头，又回头他爸爸说：“叔叔，再见!”我这本应很符合逻辑的礼节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荒诞和滑稽效果，大家都高高兴兴地上路了。

　　一路上，汽车把我簸得十分愉快；到家后我先给阿光打了个电话：“喂，阿光吗?我是海龙。啊，我已平安到家了，你怎么样啊?”这时，从电话中传出阿光那几世纪前就存在的声音：“今天真不好意思，海龙，对不起……”缄默，几个世纪后，我觉得电话简变得冰凉。事情就是这样，就仿佛是一个没有被剥皮的橘子，你若把它直接放在嘴里嚼，虽然也能嚼出味来，但那有些失真；你要耐心地剥去它的皮，它才会以真面目出现在你面前，你想躲都躲不掉，就像那天我去十食堂吃饭就撞见了那则征友启事：本人，男，欲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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