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徐斌

　　被采访人资料

　　全名：李倩妮

　　小名：妞妞

　　英文名：Jennifer

　　生日：4月22日

　　1995年赴英留学FelstedSchool1997年赴美国丹佛大学攻读国际金融专业2001年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攻读硕士学位2002年完成处女作《长翅膀的绵羊》，现该书正在深圳一家报纸上连载。

　　记者用一天的时间读完了妞妞的处女作《长翅膀的绵羊》，这其实不是小说，而是一本少女留学英国纪实，详尽地描述了16岁的深圳中学生绵羊远涉重洋海外求学的故事。

　　现在的妞妞已经不是16岁，她长大了，长成了长发披肩的妙龄少女，还是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在读生呢。记者在罗湖人民医院的病床上见到了这个女孩，一场重感冒把好动的她留在了医院，但一聊起来她的健谈和热情都迸发出来。年轻、阳光、聪颖、真诚、坦率，这是记者对这个女孩的第一印象。她的母亲很关切地在一旁照顾着，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第一次离家出远门

　　(引自《长翅膀的绵羊》：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而我，只有自己。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到，自己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一个完完全全没有人可以依赖的单独的个体，孤独地站在一个偌大的陌生的世界里。)

　　记者(下面简称记)：16岁出国是你自己想去的，还是爸爸妈妈让去的？

　　妞妞：自己想去。我从小就很想出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中学进的是深圳外国语学校。1995年英国的高等学校来深圳办教育展，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逛，想跟外国人练练口语，有几个学校当场就给我们发了试卷，结果有3所学校给我发了录取通知书，我好高兴啊，就想出去读书。爸爸妈妈很支持，我高二时去的英国。那时候小留学生还不多，周围同学里面我是第一个。

　　妞妞母亲(下面简称母)：她回家说英国教育展，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既然孩子有留学的意愿，我们决定认真打听一下。那时我在香港工作，信息渠道比较多，又从深圳市教育局了解到了一些情况，觉得妞妞的英语成绩不错，应该有条件上更好的学校。我们预算了一下开支，找了担保人，就让她去了。

　　记：这几年深圳很多人把孩子送出国受教育，出去好还是不去好，作为学生妞妞你怎么看？

　　妞：关键是学生本人的意愿，如果学生想去，有那种渴望，父母有条件就支持；如果学生自己不想去，父母就别逼他们。

　　记：妞妞你独自越洋到英国的时候也才16岁，是怎么克服孤独感的呢？

　　妞：其实那时候年龄小，感觉没有那么强烈，离开深圳的时候主要还是兴奋，对未来的向往，那些离愁别绪呀什么的，根本就感觉不到，离开父母也不懂得很难过。

　　致于说孤独感，从那时候一直到今天，在海外生活的人都会有孤独感，就看你怎么去面对。不快乐的时候、生病的时候肯定会想家，但不要把不快乐放大，不要被孤独吞噬了。要交朋友，这就是我的快乐魔法。

　　母：我们跟她约好了，每周只能通一次电话。她一去我们就忍不住了，经常打电话过去。她的情绪倒非常好，总是很开心。有时约好的通话时间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急得不得了，怕出什么事，恨不得马上买机票飞过去。结果她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说学校搞活动所以回迟了，或者下课迟了。后来我们不再瞎担心了，我还告诉别的父母：“孩子不打电话，说明他们挺好的，如果电话多起来，很有可能是生病了，或者心情不好了。”

　　记：你留学海外的这些年，有没有过绝望的时候？

　　妞：我就没有，不过我知道有些人有。有健康的心态最重要，还要有朋友，就能度过去。

　　不一样的学校不一样的教育

　　(引自《长翅膀的绵羊》：一直习惯了在课堂上照着老师的话去做的我，被突如其来的自由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如果他叫我画个什么花啊，苹果啊，我能马上动笔，可叫我们做什么都行，我却有点无所适从。)

　　记：在英国当学生，跟在国内时有什么不一样？

　　妞：刚到英国读书的时候，真是太新奇了。英国的学校很多方面和国内不一样，没有上课铃声，学生没有固定的教室、没有固定的座位，老师有固定的教室，除了必修课还有很多选修课。最特别的是，在这些课堂上，只要你积极发言和表达意见，老师永远都说你是对的。一开始的新奇和兴奋过去后，我发现以前读书的沉重都没有了，开开心心能学到更多的知识。

　　记：你是家里的独生女，会做家务吗？去到那里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有没有问题？

　　妞：我不会做家务，到了那里也不用做啊。英国的私立寄宿学校管理都是很严密的，女生到了晚上十点半就不能下楼，男生更不能上女生楼来，除了在规定的时间互访。脏衣服分类放到不同的洗衣篮里，会有保姆把衣服洗干净、熨整齐送到宿舍来。我要做的只是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所以中学生出国留学，我建议他们上全寄宿学校，从生活和安全上来说一定会好过住在亲戚家。

　　母：妞妞那个学校地点很偏僻，学生因事离开校园必须家长亲笔签名同意，给校方传真过去，这方面管得比国内还要严格。

　　会飞的绵羊

　　(引自《长翅膀的绵羊》：我要飞往的天空是怎样的一种颜色？在那一片天空下，我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还有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想着想着，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小绵羊，长着两只翅膀，在蓝天里，飞呀，飞呀……)

　　记：16岁到英国、18岁到美国，留学海外的生活中，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妞：变得勇敢了。在家的时候我性格比较内向、害羞，特别上中学以后，学习压力很大。在学校里如果数理化不好，大家都会觉得你笨，在大人面前永远没有自信。学校里的条条框框多，很多同学和我一样，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就干脆很少说话了。刚到英国的时候我也不敢讲话，怕说出来的句子语法不对，怕自己的观点表达得不清楚，怕提出的问题太愚蠢。但老师总是鼓励学生把想法说出来。我最常听到老师们说的话就是：“你做得很好！”我吱唔了半天说出来话来，心里很难过，但老师却会一再赞许地说：“Jenifer，你这样做就对了！”比如上美术课，你明明画了一幅很差劲的画，面对老师的巡视感到无地自容，老师却点着头说：“很好，很好，有想法。”人都是需要鼓励的，渐渐的我在课堂上也活跃起来，有什么意见都敢于表达出来了。

　　记：原来可爱的小绵羊长出翅膀来了，可以飞翔了？

　　妞：是啊，人越勇敢就越能得到尊重，交到朋友。刚刚到英国的时候我很沉默，也很温顺，就像我书里写的，当了一个时期的“跟屁虫”。那所学校的外籍学生不多，中国学生就更少，不是同学们孤立你，如果你不活泼自然难交到朋友。我在书里写了，大概到英国两三个月的时候，同学们当我不存在，我爆发了一次，结果呢，我反而得到了朋友。那以后我明白了，你不要躲在房间里，跟着周围的人到处活动。很多时候你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跟的时间长了，就参与进去了，你就有了朋友。

　　记：小说的后半部分有很多爱情的描写，很多家长担心的就是孩子们早恋。对这一点你有什么说法呢？

　　妞：其实我很不同意早恋这种提法，男孩和女孩到了十六七岁情窦初开互相爱慕，这是很正常的。出了国会早恋，在国内就不会吗？在哪里并不重要，关键是怎么对待。英国的学校当然也不主张学生恋爱，但如果你有朋友，他们会认为这是正常的，只要不影响到你的正常学习、生活就行。我们都是从中学生这个年龄过来，隐瞒是没有用的。做学生的要明白自己的责任，自如地面对自己和他人，不要让感情影响了学习。

　　记：会不会有一种看法，觉得国外在性方面比较开放？

　　妞：英国的寄宿学校管理很严格，校规明确规定校内不允许发生性行为。我在校的时候曾经有一对学生会的干部，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结果被学校发现两人可能有亲密行为，就被开除了。其实还只是“可能”。国外的学校对放纵的行为是严厉禁止的，但一般的男女学生相恋，老师主要考虑的还是学生的感受，大家的态度都挺自然的。不像在国内，如果被发现有男朋友了，老师说：“这样会影响学习。”让学生觉得一点也不被理解，反而容易有逆反心理。爱情嘛，难道不说就是没有发生过吗？

　　记：谈一谈离开英国之后这些年的事，还有将来你怎么打算的？

　　妞：1998年我到美国丹佛大学读书，美国的教育和英国也很不同，但我语言上有基础了，适应起来挺快。在美国我的生活费是自己打工挣的，加油站、餐厅、证券公司都干过。现在我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经济学硕士，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转一下专业。后面的故事我还会继续写下去，那应该是我的第二本书了。

　　记：你学完还回来吗？

　　妞：回来。美国这几年经济不景气，看见不少在大公司干了一辈子的人都卷着铺盖卷走了，让人心寒。现在中国经济发展速度这么快，全世界的人都往中国跑，我们的亲人朋友都在中国，我当然也会回来。

　　一个月写出一本书

　　记：你怎么想到写这么一本书的？出去6年，一直用英语阅读和写作，用中文写作有问题吗？

　　妞：是我爸爸有天在电话里对我说：“妞妞，把你留学的经历写本书，跟别人分享一下你的感受，也练练你中文，好不好？”我说怎么可能啊，多少年没写中文了。拿到哥伦比亚大学的通知书回国办签证的时候，爸爸又旧事重提。我嘴巴上答应了，可还是爱理不理的，总觉得无从写起。有一天整理东西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以前在英国一个朋友送我的CD。听着那时最爱的音乐，突然看到了16岁的蓝天，回到在英国阳光灿烂的日子。就这样所有的感觉都来了，我开始动笔。

　　不过毕竟很多年没有写了，一开始真是痛苦，怎么也写不出来，想用的词也想不出。爸爸、妈妈看我那个痛苦的样子，反而都心软，说：“实在写不出来，就算了吧。”但我还是坚持写下来了，后来就越来越顺利。虽然在国外用英文写作，但主要写的都是论文、报告，真正写作的时候，才发现很多细微的感觉还是用自己的语言写起来最真切，也最深刻，以前的记忆又重新涌上心头。一个多月没日没夜地写，现在想起也觉得很累，但很满足。这次书出来，甚至改变了我专业的思路，也许我可以向传媒经营方面发展，因为这种工作也很有趣。

　　记：你现在还只写了在英国的两年，还会继续写下去吗？

　　妞：会啊，现在的书连载出来已经有很多反响，有人关注留学生的问题，我应该记录一下我们的生活。我8月份回到美国，会继续写的。

　　采访匆匆结束，记者又跟妞妞通了几次电话，有时是她从医院溜出去吃饭，有时是她在外面会朋友，问什么答什么，快快乐乐干干净净。采访稿交给编辑的时候，他提意见说稿子写得太平，没有激情和波澜。记者认真回想了一下，妞妞一直给人这种印象：朴实，自信，不夸张，不粉饰，不矫情，毕业于丹佛大学，又进了哥伦比亚大学读硕士，这些在她眼里似乎都很平常，平常得没有一点优越感。她想对大家讲的，也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女学生在海外留学的故事，波澜不惊，是成长的足迹，是分享真实的感受。记者也用平实的语言把妞妞介绍出来，其他的话，就让妞妞到书里面给你们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