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回到南开,留意到的第一种植物,不是大中路旁高大整齐的白杨,也不是马蹄湖里密集的荷花,居然是海棠。
早晨五点半左右,跟在火车站巧遇的一个同学提着行李走进了南开东门。象是回家一样。那姑娘气喘吁吁的提议道:“到小花园里歇会儿吧,太累了。”正合我意。与姑娘同行,她都气喘吁吁了,你说我手上会有多重的行李?
在建的蒙民伟楼已经初现轮廓了,我们走进了它身边的小花园。大中路上有人在晨跑,但是我听不到他的脚步。久违的南开园,你的早晨这样安宁。清洁工清扫着落叶,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亲切。就像津河的流水东门的灯火,静静的,是在迎接我们的归来么?我冲他点头微笑。
姑娘欢快的笑着冲进了花园里。把行李放下。我踩上了草地。很高的草。有些泛黄,是一种温柔的颜色。我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树上黄色的小果子——有的还是青色,也是一种温柔的颜色。然后我看看树干上它的名字:西府海棠。好美的名字!仔细看那满树的果实,我想象到了秋天,那会是怎样明媚的风光。
我伸出手,摘下一颗小果实给她。我宁可她要的是旁边树上的梨。
就在几个月以前,有一株海棠树第一次在我心里生长起来。那是个懒散的下午,我第一次看见海棠那陌生的果实,还有它身上的一个铜牌,那上面有一行字:不思量,自难忘。
暑假里曾经拿着彩色卡片对着不到一岁的小外甥念出那美丽植物的名字:海棠,一直看到她听得乐不可支。我知道这种美好的树木也许从此以后在她心里扎了根生了芽。
下午无事,特地去看那“不思量,自难忘”的海棠。去了以后大吃一惊。树还静静立在那里,然而牌子已经不见了。满树的果实也不见了。只有旁边一株树上,还挂着零散的海棠果。那一刻我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可是天大九教屹立了这么多年,我闭上眼睛,也找不错。
不思量,自难忘——就这样不见了么?你知道不知道我对你的感受多么深多么长?
这个下午跟从前每一个晴天一样,还是有阳光。可是心里没有了感觉。不是难过,也不是痛苦,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明明已经发生了的。就象是早晨一脚踏进宿舍楼,发现宿舍里自己床上睡着的是陌生人,发现楼道里晃动的都是陌生的身影,物是人非的感触立即就上来了。就像一到了天津,发现气温很高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的时候,就像发现天南大交界居然平地栽了一片树木的时候,那种感触更加直接更加分明。不是忧伤,胜似忧伤。也许是淡淡的,象是绿色墙壁上的白色手印。
我看着街上的人,他们都跟往常一样安安静静的走,世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明明已经起了变化了。一开始是物事人非,现在是物非人亦非。正在施工的体育场里有一名工人在唱歌,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刚开始以为是英语,后来听明白了,是国语:抽刀断水水更流……这么古老的歌曲了。
新开湖刚刚修好的栏杆上和新安装的灯上,在清晨会停着一动不动的蜻蜓。用手摸一摸它们,都睡熟了一样,没有动静。偶尔会有一只受惊了,扇着翅膀飞起来,然后停在另一个地方,继续它的睡眠……我想自己有时候是睡熟的蜻蜓,有时候是醒来后又入睡的蜻蜓。
敬业湖边总是少不了人。太阳光不是温和,是温热,我低头匆忙前行。因为心里思量着我的海棠。有了心事的人往往行色匆匆的样子,因为他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只是往前走着,所以走得通常要快一些。我开始怀念那些惨淡的黄昏,湖的另一端会有咿咿呀呀的胡琴的声音,吊起行人的心,越升越高,拔起来提起来。可是现在我的心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简直太四平八稳了;身体沉着的走路,姿势也太四平八稳了。我宁可自己摔一跤试试,看能不能摔出什么值得自己注意的东西。我恨这种平稳——可是一丁点儿的变化,不是都让自己感觉很异样么?怎么平稳的生活反而开始厌烦了?
突然想起所见过的海棠树都没有一个主干,只是从根部发出一个个分支,一直长得很高。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向往在哪里,还怎么样思量,怎么样难忘?
又想起一直没有看见海棠的花朵——也罢,下一次我不管你有没有结果,只来看你的花开。(文/昨夜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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