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四年十一月六日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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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07/30 11:03 新浪教育 | |||
亲爱的孩子: 一日夜写了(波13)信。二日清晨即接波兰文化代表团来电话,斯曼齐安卡不能说英文、法文,叫另一个会说法文的团员打的,说她要来看我,还有一个副团长,一个作家(即打电话的人)同来,约在下午六至七时,七时后要去“大舞台”听波兰独唱演奏会。因为时间在六七点之间,我就约他们便饭。妈妈立刻出动,预备了五菜一汤,自己烧的,成绩很好。我 在我家的时间很匆忙,谈不了多少话;只拿些古版书给他们看看,斯曼齐安卡看了你童年的照片,你的琴,略微摸了一下。吃饭时他们说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惜没时间;我就约他们在当晚歌唱会后上他们旅馆(锦江)去长谈。 ………… 在锦江,直谈到十二点多。先谈京剧、京剧剧本、京剧音乐。他们以为这是中国古已有之的,我不得不把唐以来的音乐与戏剧略说一个梗概,分出古典剧(昆剧)与京剧之不同。他们又问到乐器问题,分不清哪是本土的,哪是外来的。接着又谈到现代音乐的问题,斯曼齐安卡说她听你谈过,大致差不多。后来又谈到上海的生活,舞场等等,问到资产阶级为何销声匿迹,为何上海市面萧条等等。末了,斯曼齐安卡要我们次日陪去买大衣。 三日清晨我们(和妈妈一块)就去锦江陪他们上街,这一天只有斯曼齐安卡和副团长二人,另一位去参观别的地方了。他们买了大衣、衣料。下午四点半后又陪他们逛市街,车子开到黄浦江边,在三马路至北京路之间沿江散步,看江上晚景,谈法国印象派的画。后来请他们到水上饭店吃中国点心,他们从未尝过,吃得津津有味。到六时半送回锦江,作别。他们当晚八点去北站,我们不送车了。陪了他们一天一晚,人也够累了。 他们对我们印象极佳,因为到中国以后来,从未遇到一个人可不用翻译,直接谈天,而且上下古今,无所不他谈的。他们老嫌太受拘束,翻译文化水平太低,与教授、作家等等谈话,老是刻板文章。座谈会等等,也觉得枯索无味。宴会上无穷的干杯“站起来——坐下去——站起来——坐下去”(他们说的),太乏味了。能和我们随便走走、看看,无挂五碍,他们才觉得真像朋友,真正尝到了中国的人情味。斯曼齐安卡在江边丢了一枚小钱到水里去,说这是波兰习俗:你愿意再来的地方,就用这个方式发一个愿。她觉得上海是全中国她唯一愿意居住的地方。她们从十月十日左右离开北京,先飞重庆,后飞昆明,又飞广州,再坐火车到杭州,再到上海。前天(三日)坐车去天津,再要上沈阳,再有四个人(斯曼齐安卡、歌唱家、团长、作家)到蒙古去。其余七位团员则一迳回波兰。 客人固然大为高兴,招待会却大为紧张。第一、私人送花篮,从来未有;第二、私人请到家去吃饭,也从来未有;第三、客人不要带向导,不要带翻译,更不要保镖,单单坐他们汽车,更是从来未有之事。招待会第一天就问到作协,问唐,我住的地方可有招待外宾的条件。第二天陪买东西时,请了楼上婆婆同看皮货(因我们不内行),招待会又紧张了一阵,怕安全有问题。 S[即波兰著名钢琴家斯曼齐安卡。]说你平日工作太多。工作时也太兴奋。她自己练琴很冷静,你的练琴,从头至尾都跟上台弹一样。她说这太伤精神,太动感情,对健康大有损害。我觉得这话很对。艺术是你的终身事业,艺术本身已是激动感情的,练习时万万不能再紧张过度。人寿有限,精力也有限,要从长里着眼,马拉松赛跑才跑得好。你原是感情冲动的人,更要抑制一些。S说Drz老师[即杰维茨基Drzewiecki 1890-1971,波兰著名钢琴教授,音乐学者]也跟你谈过几次这一点。希望你听从他们的劝告,慢慢的学会控制。这也是人生修养的一个大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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