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卿丽平 执行/木叶

　　前记：何谓“检录”？望文生义，就是“录取检查”的意思。相信大多数同学都会觉得这个词挺陌生。但是，它和每一位参加

高考的学生都有切身关系，在高校招生的录取场里，无论哪一位考生的档案被高校或录或退，都必须经过“检录”这一关。这一关，是为了维护考生的利益，为了录取的“公平、公正”。

　　我了解这群人，因为在今年四川省普通高校招生地录取场里，我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对我来说，进入高校招生录取场，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而且听说还是参加“重要机构”的工作，心情自然难免有些激动和紧张。

　　(一)它像安全纠错器

　　我们是在7月9日这天提前来到录取场的。进场的当天下午就开始了为期三天的录取前培训。坦白地说，我对“录检”的最初认识，正是来源于此，之前我对它也是一无所知。

　　根据权威资料的解释，录取检查组是普通高校招生录取场的一个工作机构，它的职责为：监督、检查高校执行招生政策、规定的情况，将认为退档不合理的考生提请学校复议；检查高校完成招生计划的情况；确认高校的拟录考生名单。结合我后来的所见所闻，为了让大家有个感性认识，这里先对“录检”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整个高考录取工作是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那么录检组就是这个机器自带的安全纠错器，可以事先监督检查出机器运行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并予以纠正，以避免出现重大失误。

　　(二)尴尬的工作

　　几天的培训下来，一方面熟悉了录检业务，同时也从另一层面对这项工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这是项“尴尬”的工作。为什么这样说呢？

　　近几年，为了减少录取工作中的干扰，保证录取中的公平、公正，教育部进行了录取方式的重大改革，促使全国普通高校招生基本实现了异地远程网上录取。并逐步形成了以高校为招生行为主体，自我约束，各级招生考试机构监督、服务，国家宏观管理的工作机制。这就是说，各级招生考试机构一方面要尊重学校权力即学校说了算，一方面又要监督检查高校执行招生政策的情况，这本身就存在一定的矛盾。

　　录检是直接面向高校的一个窗口，要“纠正其个别违规行为”，就意味着我们的工作经常要跟高校“磨嘴皮”。由于多种因素，高校在录取时难免会有一些特殊问题需要处理，如果录检环节这道关不把好，受牵涉的考生的合法权益就得不到有效保护。

　　因此，录检组对每一位录检员提出了明确要求，即，如学校明显违反规定的要坚决反对，在有争议的情况下，要提请学校必须拿出合理的站得住脚的理由给考生作出解释(由高校填写并传真“退档复议书”)。

　　用一句广告词来说，就是“我们一直在努力”。也许录检员直接保护到的考生并不多，但毕竟因为我们的努力，会对高校的自律产生一定影响，促使他们更多地注意维护考生的利益。诚如我们录检组组长所说：“录检工作必然与学校发生矛盾，使录检工作人员承受极大的尴尬与压力。但是，这却在很大程度上维护了考生利益。”

　　——终于到了正式开始录取的那天，除组长外，我们录检组所有人被重新分成了若干小组，三人一组，每组负责录检不同的院校。我有些兴奋——战斗开始了！

　　(一)忙碌的第一夜

　　7月12日晚上22点开始了提前批次的第一次投档。我所在的小组负责录检在川招生的26所高校。按照工作流程，要做的事很多。

　　首先是提前2个小时与这26所高校进行联系，通过电话告诉对方本省考生的第一志愿投档时间、本组录检员姓名、工作电话和传真号码，并核实、补充学校录取现场的传真、电话、下班后的联系方式(这个尤为重要)，还要将空白的“退档复议书”及时传真给学校。

　　这一夜录检办公室内电话此起彼伏，由于与高校的联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顺利，当晚我们小组打了多少电话，已经记不清了。我反正是感觉口干舌燥、精疲力竭，纵观其他小组，好像也不比我们轻松。而这还只是“万里长征迈出的第一步”。

　　那天有同事开玩笑地说，和以前用纸档案招生录取相比，网上远程录取的效率果然提高了很多，但有时因为客观原因，我们与高校的工作节奏也会“不合拍”。看来，前途是光明的，而道路还是曲折的。

　　(二)让我们笑着说“不”

　　接下来，我们要不断打电话提醒学校在规定时间内上载录取结果，并按照招生录取的有关政策规定认真进行审核。录检审核时，在电脑上设置的录检功能菜单中有两个使用比较频繁的功能键，一个是“退档不合格”，一个是“专业不合格”。因为录检员对院校的录取意见有不同的看法时，通常都主要反映在对考生的退档和分配专业上面。对考生退档的“不同意”操作，我们就可以用“退档不合格”功能，从而将考生的退档设为“不合格”，假如录检员认为院校将考生录取到了不恰当的专业，例如调剂不合理等，则可以使用“专业不合格”功能，提醒院校注意。在网上提交给院校后，通过网络服务程序，院校就可以看到录检组的录检意见，从而对自己的录退结果进行复议、修改。

　　高校有录取自主权，但这种“自主”必须符合国家的有关政策规定。由于我们的工作是监督、服务性质的，在纠正高校的某些违纪行为时，还必须注意礼貌用语，陈辞委婉。我们领导有句很经典的话，叫做：我们得笑着说“不”。

　　话说一所军校在招生时，先是按计划正常进行录取，到录取快结束时，该校突然提出要退掉一个“身高不够”的农村考生，而经录检员审核，该生成绩、身体等各方面均符合被录取的条件，“预录取”后又退档，显然校方对该生的退档理由只是借口。

　　坚决不同意退档！录检员提交了反对意见，该校又照样上载“预退档”决定，这样你来我往地“过招”，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反复“拉磨”，网络上记载的关于该考生的录检往返的轨迹如“退档理由与实际情况不符，请复议”、“请重新考虑”、“该生身高达标，请核实情况再复议”等等，竟多达20几条！眼看拖不过去，该校的招生负责人只好在电话里吐露实话：原来该校要招收一个“内定对象”，必须先退掉一个已预录取的考生，才能让出这个“萝卜坑”来。言下之意，让录检人员能否通融一下。没想到录检组从上到下都使用“微笑拉锯战”，始终坚持一个口径：对不起，不符合政策我们是不能同意退档的。“请你们重新考虑一下好吗？”

　　为了这个考生，录检员在电脑前一直守到凌晨2点过，当该批次即将录取结束时，该校才只好重新录取了这个考生。

　　(三)熬夜：我们的必修课

　　录检工作通常是紧张而又忙碌的。有时为了某一所高校、某一个考生，我们都要加班加点直至通宵达旦。说起这一点，录检组的老将邓老师感触很深——

　　我参加录检工作有四年了，每一年，熬夜都是我们的必修课。前几年大部分是现场录取，少部分是远程录取，录检组人手紧，每个人负责的高校很多，今晚熬夜，很可能明晚还得接着继续熬。有时一个批次下来，有的小组需要不分昼夜连轴工作三四天才能处理完，中途也只有一天休息，接着又干下一批。经常在处理某一批次时，突然发现上一批次的院校还有遗留问题，就只有再加班。

　　今年因为全面实行网上远程录取，修改了投档时间，是我感觉最轻松的一年，整通宵都加班的情况少了很多，但是忙到深夜还是很平常的事。

　　今年的麻烦主要是与外省的高校联系困难，需要我们自己想方设法找电话号码，有时还遇到很大阻力。高校往往由于谨慎不愿意透露录取现场电话，怕被骚扰。我们就要非常执着地把电话“重拨重拨再重拨”。深夜10点打去没人接，11点再打还找不到人，0点还要接着打。

　　有一批次，也是时间很紧急，我晚上8点多开始联系某高校，事先留下的电话无效，只能通过114查到高校的保卫处电话，保卫处叫我找校办值班室，校办值班室又给了两个招办主任的电话，还是不行，人家手机已关机。再打回到保卫处，他们还是不愿告诉我保卫处处长的电话。

　　后来几经辗转，终于把电话打到负责录取的高校老师家里。找到他时已近10点，我自报姓名，对方的态度有些生硬：“你这么晚打电话来究竟要干什么？”我解释说他们学校还有一个考生档案没处理。他不高兴了：“我现在都在床上了还处理什么？明天再说，现在不管了！”说完就挂掉电话。当时，就因为该校的这个档案拖住了我们的整个投档进度(每个批次都必须及时处理，不能往后压)，我们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打电话给他，他开口就问：“你这么着急，是不是这个考生跟你有什么关系？”天知道，我和那名考生素不相识！

　　由于时差的问题，晚上9点左右我们正干得热火朝天，而对东北等高校来说就已经是深夜了，人家上床休息合情合理。高校的工作安排节奏和我们的不一样，他们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老是深夜去打扰，所以我们在辛苦的同时还会受很多委屈——委屈过后，该怎么做还得继续做。

　　总结起来，导致我们辛苦熬夜的因素如下：一、为保证批次进程，二志愿投档之前必须先把一志愿投的余档催回来，时间特别急；二、时差原因或高校的工作安排与我们的不合拍，我们急，高校不急；三、反复和高校交涉费时费力，在进度和质量发生冲突时，为了考生利益，首先要保证质量；四、高校招生量大或受人为干扰等因素无法及时上载录取结果；五、高校事先留的电话不准确，导致我们联系不上学校的录取现场；六、作为服务机构，我们对高校提出的问题不能袖手旁观，比如与录检无关的高校调整招生计划等问题，我们也要帮着上下沟通、协调。

　　——“又解决了一个”是我们的口头禅。意思是说经过我们的努力，在我们的权限范围内又一次维护了考生的利益，哪怕有时仅仅成功了一个，也让我们很欣慰很有成就感。在网上与高校的来回投档轨迹上，多少可以看出一些录检员的辛劳，只是这没有多少人知道，更不会有很多考生去查看。我们只能是“幕后英雄”了。

　　(一)平息“性病风波”

　　我目睹了这样一件事。

　　在提前批军事院校投档之后的第二天，我们组的刘老师在录检时发现，某军校在将一名考生退档时注明的理由竟然是“该生患有性病”。这怎么可能呢？刘老师的头脑中迅速作出第一反应。他立马上网查询，果然，这位来自农村的考生的军检表上，在“有无性病”择栏里“有”那一格被涂黑了。可奇怪的是，军检结论又是“合格”。

　　这一情况引起了整个录检组的高度重视。按照逻辑推理，如果考生真的患有性病，军检就不会合格，该生档案也就不会被投给军校审阅。因此很大的可能性是医生误涂了。大家一致认为：这个考生千万不能就这样轻率地被退档，一定要调查清楚！

　　时间紧迫。负责录取中体检问题的王医生来回奔忙，在第一时间把此事反映给在录取场里负责的省军区干事，省军区也紧急致电军分区进一步核实。然而，查下去困难重重——在省军区几千份军检表中要找出那个学生的原始记录非常麻烦，工作量极大。无奈之下，省军区干事认为，既然体检医生填涂了“有”，就可以按照“有性病”来处理，随后便在处理意见书上签字同意了学校的退档意见。而负责录检的刘老师却认为，这样办理虽然简单，但对考生来说就有些不公平。“不能糊里糊涂地退掉这个考生，一定要找到军检医院，要找到主检医生问清楚！”

　　于是，刘老师遍打电话，层层追查，一直忙到深夜1点过，最后找到了主检医生并查明了“军检过程中未查出任何考生有性病”。不实之词终于被澄清，而这个农村考生也最终被军校录取了。

　　(二)遗憾地点下“同意退档”键

　　在重点批投档后的第二天，我们组发现河北省某重点大学的上载录取结果中将一考生高分退档，网上注明的退档理由是“该生无体检信息”——按照规定，凭着这个理由，学校是完全可以不录取该生的，我们也可以轻松地“PASS”。

　　但就是这个考生却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一般说来，考生应该很清楚体检环节对于高考录取的重要性。如果是考生自愿放弃上大学的机会而没有参加体检，那他又何必参加高考还考出这样的高分呢？我们最担心的是，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录取工作中某个环节的失误，而造成了学校看不到该考生的体检信息？一旦我们按照常规同意退档，那这位考生十几年的辛苦就会付之东流！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只有先从招办的投档环节、服务网络着手，层层核实，“倒藤摸瓜”，一直查到考生所在的地市招办、负责体检的医院，并试图通过查询网上的考生基本信息联系考生本人及其家长，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整个下午，我们组三个录检员都在忙碌中度过。一直追查到那天晚上，在最后得到该生父亲的亲口证实“确实是他自己没参加体检”后，我们才终于遗憾地点下了“同意退档”键。

　　(三)拒绝不合理退档

　　录检时经常会碰到这样一种情况，一些学校为退档，总要找一些看似合理的理由。录检员就要具备一双“慧眼”，善于从“美丽的谎言”中辨别真伪。

　　今年我就碰上了这种情况。一所高校为了退掉一名女生，一开始在网上写着“身高不够，不予录取”。而我一看体检标准，这名女生完全符合录取条件，于是提请学校复议。一会儿学校又上载了，这回退档理由变成“该生不服从调剂，预退”。再一查考生信息，那名女生的确不服从专业调剂，但她填报的播音主持专业还没招满计划数，根本不需要学校调剂，这个理由显然也不成立。第三次，学校再以“该生专业分数偏低”要求退档。可网页上却显示这个专业预录取了比那名女生考分更低的学生——还是不能同意退档！

　　等了半天，学校那边主动打电话过来了，说他们主要是觉得这名考生的照片看上去外形条件不好，个子也不高，不适合就读播音主持专业，怕她毕业后不好找工作。我强调现在大学生都是自主择业，只要不影响专业学习，就不能无理拒绝求学的考生，更何况是来自民族地区的考生，能考出这样的分数多不容易啊。最关键的是，学校的招生章程里并没有对身高作要求，更没写“要外形优美”。听了我的一番绵里藏针的话，对方一时无语，片刻后答复说请校领导再考虑考虑。第二天，我打开电脑一看，这位女生的档案状态已经变成了“预录取”。哈哈，当时的感觉真好！对于第一次参加录检的我来说，真的很有成就感哦！

　　(四)合理又不合理的退档原因

　　在本科批录取时，某电子工程学院误将一名考生预录取到考生不愿服从调剂的专业。录检员一经发现，就在网上给予了提醒“该生专业不服从调配，请复议”。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该校没作任何处理，照样又上载错误的录取结果。学校上载一次，我们提醒一次，再上载，再提醒……如此反复，网上关于这个考生录检意见的来往轨迹长达一个多页面！

　　过了很长时间，直到该批次所有院校的录取已接近尾声时，该校突然又以“该生专业不服从调配”为由要求退档。该校负责招生的老师挺认真的，主动打电话到录检组来解释：“我校其他专业都已录满，实在要录这个学生也只可能录到指挥类专业，而他所填报的又是非指挥类专业，这同样不合理。”

　　应该承认，如果单独、孤立地看，该校的退档原因是成立的，但经过这样的拖延，却严重影响了该生在该批次的后续志愿的投档，所以对这个操作看似简单的“同意退档”键，录检员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最后一晚，录检组领导为此打了半个多小时电话，费尽口舌后，高校才算妥协了。

　　(五)一所高校被“强制执行”

　　教育部文件规定：高等学校录取新生要严格按照规定程序，按时完成下载、阅档、上载、退档、审核等各环节工作，保证考生电子档案的正常周转和录取环节的顺利进行。在规定时间内未上载录、退结果或不按规定进行录取的高校，省招办有权对所发出的考生电子档案按计划数从高分到低分代为录取。

　　今年在四川省招生的高校中，唯一一所被强制执行“代为录取”的高校是西北某大学。该校在四川生源不佳，也没能完成今年的招生计划。然而在二志愿投档后，该校不合理地提出了退档要求。而且该校还正式来函表示：只录第一志愿考生，不录其他志愿考生(学校临时制订了与教育部的规定不符的录取标准，并未公布)。

　　这样的要求我们当然不能接受！录检组向该校发函表示反对，无效；通知其在规定时间内上载录取结果，也不理。负责录检的同志只好反复与该校招生的老师打电话，联系、商议，但收效甚微。双方的“持久战”一直拖到这样的情况出现：录检员给该校打电话，校方一律不接，打学校负责人手机，对方则长期关机……最后经请示教育部，同意由省招办代为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