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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丽贝卡的旅途

http://www.sina.com.cn 2004/04/21 12:52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这辆有不少年头的旧公共马车正颠簸地行进在从枫林到利佛保罗这条尘土飞扬的小路上。尽管才是5月中旬,可天气已经像仲夏那样闷热了。赶车人杰里米·科比先生十分照顾拉车的马,甚至连邮件袋子都自己背着。一路上有许多小斜坡,科比并不扬鞭催马,只松松地挽着缰绳,惬意地向后靠在坐位上,懒洋洋地把一条腿伸在马车挡泥板上。他的旧宽沿毡帽向下低低地压在眼睛上,嘴里悠闲地嚼着烟叶,左边的脸颊反复运动着。

  车厢里只有一个乘客--一个长着一头黑发的小女孩,穿着干净的浅黄色棉布裙子。她太瘦了,身子又僵挺挺地坐在坐位上,在宽大的皮垫子上滑来滑去,她伸直脚,顶着前面的坐位,用带着棉布手套的双手抓住垫子两边的扶手,尽力在颠簸的车厢里保持一点平衡。可是只要马车轮子陷进了稍深一点的车辙里,或是突然轧过了一块石头,她小小的身躯就被颠簸的车厢抛了起来,然后再落回到垫子上。每次重新坐稳后,她都要把那顶滑稽的小草帽向后推推,把那把小小的粉色遮阳伞整理一番,可能独自坐车太过于无聊,除了摆弄帽子外她没什么事可做。当然她的主要心思放在那个缀着珠子的小钱包上,只要路面状况允许,车子不那么颠簸,她总要看看那个钱包,每次看到里面的东西一点没少,她就露出很满足的表情。

  科比先生并不理会乘客在旅途中的种种烦恼,他的任务只是把旅客带到目的地而已,可不一定要保证他们旅途舒服顺心。事实上,他几乎都忘记了车厢里还有个可怜的、不引人注目的小乘客呢。

  科比正要离开枫林邮局的那天早上,一位刚刚从一辆货车上下来的太太跑过来询问这辆马车是否是利佛保罗的公共马车,并问他是否就是科比先生。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对一个等在街角的小女孩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那个小女孩立即跑了过来,惟恐耽搁一分一秒似的。

  这个孩子大概有10岁或12岁,不过不管她在这个世界上过了几个年头,她的样子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要小。她妈妈扶着她坐进了车厢里,把一个小包袱和一束丁香花放在她身边,又把一只陈旧的毛织箱子安顿好,最后付了车费,小心地数着手里的银币。

  "我希望你能把她送到利佛保罗我姐姐家里,"她说,"不知道你是否认识米兰达·索娅和简·索娅?她们就住在那幢砖房里。"她这话可问对了人,科比太了解她们了,就好像是科比把她们创造出来的一样。

  "这孩子就要到那里去,她们正等着她去呢。能不能麻烦你一路上照顾她?这个孩子调皮着呢,很可能会随时走出车厢,或找人上车和她做伴儿呢。"她转向小女孩,叮嘱她:"再见,丽贝卡,可不许淘气,在车里安静地坐着,这样你才能干净漂亮地到你姨妈家。可不要给科比先生添麻烦!"她又转过身来对科比说:"你看,她多激动!我们昨天从汤普朗斯上车,在我表妹那儿睡了一晚上,今早从她家出来,走了八英里呢。"

  "再见,妈妈,别担心,你知道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出门了!"丽贝卡对妈妈骄傲地说。

  这位太太笑了,对科比解释说:"她去过威尔汉姆,并在那里住了一晚上,你说说,这点路程有什么可自豪的呢?"

  "妈妈,那可是出门旅行啊!"小女孩急切固执地纠正妈妈,"我们离开了农场,用篮子带着午饭,又是坐马车又是坐汽车的,我们还带了睡衣去呢,那怎么不算是旅行呢!"

  "好了,好了,就算我们确实出门旅行了。你可别对整个村子都宣扬啊!"妈妈打断了这个经验丰富的旅行家的回忆。"我以前难道没告诉你吗,"她凑近丽贝卡,试图最后一次叮嘱她该注意的规矩,轻声说,"你可不能大声谈论什么睡衣啊、长袜啊这类东西,尤其是有男人在旁边的时候,记住了吗?"

  "我知道了,妈妈,我不会再说了。我所想说的只是--"这时候,科比先生已经坐上马车,甩了甩缰绳,马儿们慢悠悠地开始走动了,认真地执行它们的日常任务。"妈妈,我想说的是,那确实是一次旅行,如果--"马车已经上路了,丽贝卡不得不从车窗探出头,大声说完她想说的话--"那确实是一次旅行,如果你带了睡衣的话!"

  丽贝卡用了很大的声音喊出这句话,它在兰德尔太太耳边一直回旋着,让她哭笑不得。她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里,随后收拾好放在长椅上的包裹,走进了等在系留柱旁边的马车里。当她掉转马头准备上路回家时,她又跳下马车,手搭着凉棚,看着远去的马车消失在一片尘土中,心里想:"我猜米兰达一定不会喜欢爱说话的丽贝卡,丽贝卡也会无法适应我那古板的姐姐,不过毕竟在那里生活会让丽贝卡成材的。"

  这些都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而炎热的太阳、闷热的空气、飞扬的尘土,以及科比先生对米尔敦城重要差使的关注,使得他完全忘记了他曾经许诺要一路上照看丽贝卡呢。

  突然他听到一个很尖细的声音,不是车轮行走的辘辘声,也不是马具的吱吱响声。起初科比先生还以为是蟋蟀的叫声、草地里青蛙发出的声音或是小鸟在唧唧喳喳,可是仔细聆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后,科比才想起车厢里还有一位小乘客呢。他转过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躯正尽力地探出车窗,一条长长的黑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来晃去。这个孩子一只手拿着帽子,另一只手拿着那把小小的遮阳伞徒劳地想拍打赶车人--这把遮阳伞小得可怜,科比几乎要用显微镜才能看见它。

  "请让我和你说句话!"她喊道。

  科比先生勒住了马,停下来了。

  "坐在你旁边要多付钱吗?"她问,"车厢里面太滑了,太阳又太晒了,这个车厢对我来说实在太大了,我在里面撞来撞去,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还有那个窗户也太小了,我得把脖子伸得很长才能看见后面的箱子有没有掉下去。那可是我妈妈的宝贝箱子。"

  科比先生耐心地听完了她一长串的描述,或者说是滔滔不绝的抱怨,然后诙谐地说:"你要是想坐外面就过来吧,坐在我身边不会收什么费用的。"随后他把小女孩抱出来,让她坐在前面,然后自己又坐到原来的位置上。

  丽贝卡小心地坐下,十分仔细地抚平裙子上的皱褶,把她那把小小的遮阳伞放在她和科比先生之间。然后她把帽子向后推了推,脱下了那双白得可怕的棉布手套,兴高采烈地说:"哦!坐在这里太好了,这才叫旅行呢!现在我可是个真正的旅行者了。在车厢里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关进笼子里的小鸡,我真希望我们还有很远的路途,是吗?"

  "对啊,我们的路途才刚刚开始呢,"科比先生和蔼地回答她,"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能到。"

  "才两个小时啊,"丽贝卡失望地叹口气,"一个半小时后,妈妈就要到达安表姐家里了,孩子们就要吃丰盛的午餐了,汉娜那个能吃的家伙会把一切好吃的都一扫而空。我自己也带了午饭,因为妈妈说饿着肚皮到姨妈家里会让姨妈手忙脚乱地为我准备吃的,妈妈说刚刚见面就忙着吃东西太失礼了。--天气可真好,是不是?"

  "天太热了,你怎么不撑起阳伞呢?"

  她又仔细地抻了抻裙子,回答说:"我很少用它!我担心它会退色。太阳照耀的时候我才不打伞呢。我总是在天空布满云彩的时候带着那把遮阳伞,有时候太阳突然出来了,我就急忙合上伞,这真是我生活中的一件趣事。它是我最心爱的东西,不过照顾它确实很麻烦。"

  这时,杰里米·科比先生那几乎不运转的大脑逐渐地意识到,坐在他身旁的这只唧唧喳喳的小鸟与他平时接触的那些的确十分不同。他把鞭子放到车上,腿也从挡泥板上收回来,把帽子向后推了推,连嘴里一直嚼着的烟叶也一口吐到了公路上。做完了这些准备工作,他才认认真真地打量一番这位小乘客,而对于这种打量,丽贝卡则报以天真、好奇而又友好的凝视。

  这孩子穿着浅黄色印花棉布裙子,已经有些掉色,但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还被小心地浆洗得硬挺挺的。孩子细细的脖颈从裙子的立领中钻出来,而小小的脑瓜似乎无法承受那根长长的、垂到腰间的深色发辫。她戴着一顶十分奇怪的带有面纱的白色麦秆草帽,这也许是最新流行的儿童帽子,也可能是妈妈为她出门而找出来的过时的帽子。帽子边沿上装饰着一圈黄色丝带,帽子一侧还硬挺挺地插着一簇黑色和橘黄色的类似箭猪刚毛的东西,这让她的外貌看起来稀奇古怪,当然也十分与众不同。她的脸蛋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脸部轮廓十分突出。就外貌来看,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科比先生还没来得及品评她的鼻子、额头以及下巴,就被那双眼睛深深地吸引住了。丽贝卡的眼睛十分明亮,像忠实信徒的眼睛--"从中可看见希望,也可预知未来。"在她弯弯的眉毛下,这双眼睛就像两颗明亮的星星,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新奇的渴望,以及永不满足的追求;她凝视东西时坚定的眼神十分明亮,同时又充满神秘,这样的眼神似乎可以看清隐藏在表面下的一切东西,可以看透某个事物、某片风景,以及某个人。从来没有人能解释丽贝卡的眼睛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学校老师、教堂牧师都说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的眼睛如此与众不同。夏天来到村庄写生的年轻艺术家本想画红色的谷仓、破败的磨坊以及乡间的小桥,可当她看到丽贝卡普通脸蛋上的这双眼睛,这双带有某种催眠力量以及深邃洞察力的眼睛,她便放弃了一切写生,全神贯注地描摹这双眼睛。人们会永不厌倦地看着这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睛,似乎从中可以反映出自己的思想一样。

  当然科比先生并没有在短暂的打量之中得出以上那么长的结论,当天晚上他对妻子提到丽贝卡时,只是简单地描述说每当这孩子看他的时候,他就会受到某种震动。

  "罗斯小姐送给我这把遮阳伞,她曾经到我们农场画画的。"丽贝卡说,同时她抬头看了看科比先生,把他的容貌记在了心里。"你注意到那个穿孔的双层折叠板和那个把手了吗?那可是象牙做的。你看那个把手上有个疤痕,那是范妮趁我不注意放在嘴里咬的,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让范妮动它了。"说着,她把遮阳伞放在了裙子展开的皱褶下面。

  "范妮是你的妹妹吗?"

  "是我妹妹中的一个。"

  "你有多少兄弟姐妹啊?"

  "一共有七个。还有一首关于七个孩子的儿歌呢--'快快告诉你的主人,勤劳的仆人。我们有七人!'我是在学校里学会的,可每当我唱的时候,有些讨厌的老师就笑话我。汉娜是我们七个中最大的一个,其次是我,然后是约翰,然后是珍妮,然后是马克,然后是范妮,最小的是米拉。"

  "嗬!这可真是一大家子啊!"

  "太大一家子了,每个人都这么说。"丽贝卡坦率的回答出乎科比先生的意料,她的直白反倒让科比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又往嘴里塞烟叶,还是用左边嚼着。

  "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很好,可是人太多真是件烦心事,你知道每天填满每个人的肚子就要花好多钱,"丽贝卡继续坦率地说,"汉娜和我是最大的,我们做不了别的事,只能帮妈妈每天晚上把小弟弟妹妹们抱上床,第二天再帮助他们起床。这样做了好几年了,现在终于没事了。等我们都长大了,就可以开心地一起玩儿,而那时我们家的债务也还完了,那多让人开心啊。"

  "没事了?你是指你离开家,不用照看弟弟妹妹了?"

  "不是,我是指她们几乎都不需要照顾了,我家里都没事了。妈妈就是这么说的,她说的话总是算数的。米拉是最小的孩子,而她也已经3岁了。就在她出生那天,爸爸去了天堂。米兰达阿姨本来是让汉娜到利佛保罗去的,而不是我;不过妈妈离不开汉娜,她做家务活要比我好多了。我昨天晚上对妈妈说,如果家里还有孩子需要照顾的话我就立即回来,因为只有我和汉娜能照顾孩子,妈妈还要做饭、照看农场。"

  "哦,你住在农场里。农场在哪里?离你要去的地方很近吗?"

  "一点也不近!我看足有上千英里!我们从汤普朗斯坐汽车出发,走了很长的路到安表姐家,随后上床睡觉。早上我们又起来坐车到枫林,在那里等你的马车。我们的农场距离哪里都很远,但我们的学校和教堂都在汤普朗斯,到那里只需要两英里的路程。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就像爬上教堂尖塔那样美好。我认识一个男孩,他总爬到教堂尖塔上,他说从上面看地上的人和牛就像苍蝇那么小。我爬上去的时候没看见任何人,但我看到牛却觉得很失望--它们看起来并没有我想像得那么小。男孩子总是做很多有趣的事情,而女孩子只能做些无聊的小事。她们不能爬高,也不能到远处,不能在外面待得太晚,也不能跑得很快,反正什么都不能做。"

  科比先生用手背擦了擦嘴,喘了口气。听丽贝卡滔滔不绝地讲话,就像是他被人驱赶着不停地爬一座座山峰似的,连喘口气的间歇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家农场的位置,"他说,"不过我去过汤普朗斯,一路上很快活。你姓什么?"

  "兰德尔。我妈妈的名字是奥雷丽娅·兰德尔,我们七个的名字分别是汉娜·露茜·兰德尔、丽贝卡·罗威娜·兰德尔、约翰·哈利法克斯·兰德尔、珍妮·琳达·兰德尔、马奎斯·兰德尔、范妮·埃尔斯勒·兰德尔和米兰达·兰德尔。前六个孩子里一半是妈妈取的名字,另一半是爸爸取的名字,不过还有一个米拉,于是爸爸妈妈就用利佛保罗米兰达姨妈的名字来给她命名,他们希望这会给孩子带来好运,可是并没有什么好运。我们现在都叫她米拉。我们的名字都是有些来历的:汉娜的名字来自一本德国故事书,我的名字取自《伊凡诺沃》,约翰·哈利法克斯是一本书中的绅士,而马克取用了我叔叔的名字马奎斯·德·拉法耶特--这个叔叔是双胞胎之一,已经死了。(双胞胎总是不能两个都活着长大,而三胞胎几乎没有一个能活下来--你知道这些吗,科比先生?)我们从不叫他马奎斯,只叫他马克。珍妮的名字取自一名歌手,而范妮的名字来自一名美丽的舞蹈家。不过妈妈说她们的名字都太不相配了,因为珍妮根本就是五音不全,而范妮双腿僵硬根本不会跳舞。妈妈本可以叫她们简和弗朗西斯卡,而不叫中间的名字;但是妈妈说那样对死去的爸爸不公平,妈妈说我们无论何时都应该支持爸爸,因为在爸爸的一生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作对,要不是因为他总是倒霉透顶,他也不会死的。关于我们兄弟姐妹就这么多了。"丽贝卡严肃地结束了她的介绍。

  "上帝!你说得已经足够多了。"科比先生喘了口气,"这么多名字,你居然一个不落地都说出来,记性可真不错。我猜学校里的那些功课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那些功课倒不是什么大困难,对我来说困难就是我要穿着鞋去上学。我一双新鞋必须要穿上六个月。妈妈总是唠叨要我节省点穿鞋,可是除了脱掉鞋子光脚走路以外似乎没有其他的节省办法;但我要到利佛保罗去上学,我不能光脚走路,否则会给米兰达姨妈丢脸的。到了米兰达姨妈那里我就要去上学了,两年后再去威尔汉姆神学院上学,妈妈说到那里上学会帮助我成材,等到毕业后我希望像罗斯小姐那样成为一名画家。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想法,妈妈认为我最好去当个老师。"

  "你家的农场是霍布斯农场吗?"

  "不是,它是我们兰德尔家的农场,妈妈就叫它兰德尔农场,而我叫它太阳溪农场。"

  "只要你知道它在哪里,无论叫什么名字都是一回事。"科比先生简洁地说。

  丽贝卡转过头,责备地看了他一眼,非常严肃地说:"你可别那么说,就跟大家说的一样。怎么能是一回事呢?当我对你说兰德尔农场时,你能想像出来它是什么样子吗?"

  "不能。"科比先生诚实地回答,丽贝卡的责怪让他有点不安了。

  "那么当我说太阳溪农场时,你想到什么了?"

  科比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离开水在沙滩上挣扎的鱼,他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丽贝卡在看着他,那双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刺透了他的大脑,甚至都看见了后脑勺上的秃头。

  "我猜农场附近肯定有条小溪吧。"他谨慎地说。

  "你猜得不错,确实有条小溪,那可不是一般的小溪。那条小溪两旁长着许多小树,还有低矮的灌木,溪水很浅,潺潺地流着,水底布满了白色的沙石,还有圆溜溜的鹅卵石。只要有一点阳光,整条小溪都会一整天闪着银色的光,漂亮极了。你的肚子饿不饿?我感觉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早上为了赶马车,我连早饭都没有吃。"

  "你最好先吃午饭吧。我不饿,等到了米尔敦城再吃,在那里我会吃一块馅饼,再喝一杯咖啡。"

  "我真想看看米尔敦城。我猜想它一定比威尔汉姆还要大、还要繁荣吧,是不是像巴黎一样?罗斯小姐给我讲过巴黎,我的粉色遮阳伞还有这个缀着珠子的钱包就是她从巴黎带回来送给我的。你看它'啪嗒'一声就打开了。里面有我的20美分,这点零钱我要用来买邮票、纸还有墨水,要花上三个月呢。妈妈说米兰达姨妈又要供我吃喝、穿衣,还要供我上学,不能再让她花钱给我买这些东西了。"

  "巴黎没什么好的。"科比先生用贬低的口吻说,"那是缅因州最灰暗的地方。我不止一次驾车去过。"

  丽贝卡又要责怪科比先生了,不过她只是用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他来否定他的话。"巴黎是法国的首都,你要到那里得坐船去。"她纠正道,"我们地理课上学过,书上说'法国人是快乐而又有礼貌的民族,喜爱跳舞和非烈性葡萄酒。'我曾经问老师什么叫做'非烈性葡萄酒',他说大概像新酿的苹果酒或是姜味汽水。我闭上眼睛,巴黎的一切就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漂亮的女士总是带着粉色的遮阳伞,拿着缀着珠子的钱包,高兴地跳着舞,而绅士们也礼貌地跳着舞,喝着姜味汽水。不过你每天睁着眼睛就可以看见米尔敦城。"丽贝卡羡慕地说。

  "米尔敦城也没什么好的。"科比先生用一种游遍了世界上所有城市的口气说。"现在你看看我是怎么工作的,我要把这份报纸从马车上扔到布朗太太门前的台阶上。"

  "嗖"的一声,只见这个报纸袋子恰恰落在科比先生指定的地方,不偏不倚地落在栅栏门前玉米叶子编的垫子上。

  "哦,多么妙的绝活啊!"丽贝卡激动地喊着,"就像我在马戏团看见的飞刀马克那样准确。我真希望一路上有很多房子,房子的栅栏门前都放着个玉米叶垫子,而你就像刚才那样扔报纸。"

  "其实有些时候我也会扔偏,"科比先生说,脸上洋溢着谦虚的骄傲神情,"要是你米兰达姨妈同意的话,这个夏天我就带你去看看米尔敦城,当然得在马车上乘客不多的情况下。"

  一阵兴奋和激动从她穿着新鞋的脚底一直窜到戴着麦秆编草帽的头上,接着又延伸到那条长长的辫子上,丽贝卡不由得浑身发抖了。她激动地按着科比的膝盖,眼睛里含着惊讶和欣喜的泪水,嗓音有些沙哑地说:"哦,这不会是真的吧?我居然能看见米尔敦城!这就像在童话中,一个仙女问你的愿望是什么,随后就让你的愿望变成现实!你看过童话故事吗,'灰姑娘',或者'黄色小精灵',或者'青蛙王子',或者'戴着金锁的仙女'?"

  "没有,"沉吟了一会儿,科比先生小心地回答,"我从来没有读过这些奇怪的故事。你在哪里看了这么多童话的?"

  "哦,我读过很多书呢,"丽贝卡随口答道。"我读过爸爸的书、罗斯小姐的书、很多学校老师的书,还有主日学校里所有的书。我看过《阿拉丁神灯》、《苏格兰酋长》、《金银岛》、《大卫·科波菲尔》、《红毛栗鼠的金子》、《希腊历史家传记》、《华沙的撒迪厄斯》、《天路历程》,等等。你读过什么书啊?"

  "我从来没读过这些奇怪的书,我读过的书便是土地。我这一生中经历的一切都是我读的书:缅因州这几十年的变迁,农场每年的收成,每星期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已经看见小河了,过了前面那个长长的斜坡,你就要到了。等到了斜坡顶上,我们就能看见利佛保罗的教堂尖顶了。我就住在离你米兰达姨妈家半英里远的砖房里。"

  丽贝卡的双手紧张地放在腿上搓来搓去,她站了起来。"我不应该觉得害怕,"她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说,"但我猜我确实感到有一点紧张--尤其当你说我就快到了时。"

  "那你想回去吗?"科比好奇地问。

  她勇敢地望了他一眼,然后骄傲地说:"我才不回去呢--我也许确实感到害怕,但逃跑回去让我觉得更加羞耻。到米兰达姨妈家里住就像去黑暗中的地窖里探险一样。楼梯下面也许会站着吃人魔鬼和可怕的巨人,但是,就像我对汉娜说的那样,那里也可能会有可爱的精灵和善良的仙女,甚至青蛙王子!--那是这个村子的主干街道吗,就像威尔汉姆的主干街道一样?"

  "你可以叫它主干街道,你的两个姨妈就住在街道边,但是那条街道旁边可什么都没有,没有商店,也没有磨坊,那就是个只有一户人家的小村子!你要想看看什么东西或者买点东西,就得过河到我们住的这边。"

  "真遗憾,"她叹了口气,"要是真正的主干街道多好,我就这样高高地坐在马车上沿着街道行进,而路上的人们以及从路边窗户里向外看的人们便会猜想那个拿着粉色遮阳伞、身边放着丁香花和毛织箱子的女孩是谁呢?那多像一个盛装游行的女王啊!去年夏天,有个马戏团去了汤普朗斯,他们在那天上午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游行。妈妈让我们几个孩子都去看了,我还推着坐在婴儿车里的米拉,因为我们买不起下午的表演门票。那游行真是让我眼花缭乱,有很多可爱的动物装在笼子里,滑稽的小丑骑在马上向大家招手;而在队伍最后面是一辆由两匹小马拉着的小车,漆成红色和金黄色,车里面的天鹅绒垫子上坐着美丽的舞蛇者,穿着光滑的绸缎衣服,上面装饰着许多亮闪闪的东西。她太漂亮了,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她。科比先生,我打赌你看到她也会像我一样喉头发干,不住地咽口水,而且还会感觉后背上一阵阵地发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有没有见过让你有这种感觉的人?"

  这个早上,丽贝卡已经好几次让可怜的科比感觉不安了,但没有一次像此时这样让科比窘迫。但是他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你想像女王那样游行吗?好吧,我们来尽可能地进行一次最盛大的入村仪式。我要拿起鞭子,快赶马车,你举起花,撑开粉色的阳伞。我们要让村里人都目瞪口呆啦!"

  这个孩子的脸上立即容光焕发,然而这高兴的色彩只是一闪便立即消失了,"我忘了--妈妈让我坐进车厢里,她想让我规规矩矩地走进米兰达姨妈家里。坐在车厢里我会看起来更加淑女一些,另外我下车的时候也不能跳下来让裙子飞起来,而应该优雅地打开车厢门,像个淑女那样踩着梯子走下来。科比先生,你能不能把车子停下来,让我回到车厢里吧!"

  这个赶车人好心地拉住马,把这个神情黯淡的小家伙抱下来,打开车厢门,扶她进去,又把丁香花和粉色遮阳伞放在她旁边。

  "我们度过了一次十分愉快的旅行,"科比说,"我们现在已经相当熟悉了,是不是?--你不会忘记去米尔敦城的事吧?"

  "绝对不会忘!"她激动地嚷着,"你也要保证你不会忘记这件事!"

  "我也绝对不会忘,我发誓!"科比先生认真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然后登上马车继续前进。当马车辘辘地驶进两旁都是枫树的街道时,那些从自家窗户向外望的人,看见一个穿着黄色印花裙子的小家伙拘谨地坐在后车厢里,一只手握着一大束丁香花,另一只手拿着粉色的遮阳伞。如果他们的视力再好一点的话,他们就能看见当马车转向旧砖房的偏庭院里时,丽贝卡苍白的脸蛋上出现了一抹红色,而两只明亮的眼睛里也笼罩了一层薄雾。丽贝卡的旅行结束了。

  "有辆马车进了索娅姐妹的院子里,"贝金斯太太对她的铁匠丈夫说,"那一定是她的外甥女从汤普朗斯来了。据说她们写信给奥雷丽娅让最大的汉娜来,但奥雷丽娅说她离不开汉娜,如果米兰达和简不介意的话就让丽贝卡来。看样子那个女孩是丽贝卡。她可以成为我们女儿爱玛·简的好玩伴,不过我可不相信索娅她们会留她住上三个月!这孩子看起来像印第安人似的,皮肤颜色那么深。她们经常提到兰德尔家族里有人娶了一个西班牙女人,那个女人在寄宿学校教音乐和西班牙语。他爸爸洛伦佐的皮肤也很黑,就像这个孩子一样。不过我倒不认为有西班牙血统的女人有什么丢脸的,只要这个人行为举止高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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