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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暗地方的阳光

http://www.sina.com.cn 2004/04/23 08:48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山顶上的小学校尽管现在破败不堪,但它给丽贝卡极大的安慰,幸亏丽贝卡在这里可以读书,可以认识许多好伙伴,让她的生活里有些快乐,否则她在利佛保罗度过的这第一个夏天将是非常难过的。她试图去喜爱米兰达姨妈(刚见面时她几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然而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丽贝卡是个人世间有缺点、性格冲动的孩子,她不想成为米兰达姨妈所希望的安琪儿,但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好孩子——那种令人喜爱、高雅正派的好孩子。每当她达不到自己定下的标准,她就觉得很难过。丽贝卡不喜欢住在米
兰达姨妈的房檐下,吃她提供的食物,穿她买的衣服,学习她提供的书本,她一直都讨厌米兰达姨妈。不过当她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卑鄙地对自己的姨妈,因而每当她心里有这种懊悔的感觉时,她就尽一切努力来讨好她严厉、古板的姨妈。但丽贝卡在米兰达姨妈面前总是浑身不自在,她又怎么能成功地讨好她呢?姨妈那探求一切的眼神、尖利的嗓音、关节僵硬的手指、薄薄的嘴唇、长时间的沉默不语、与头发并不相称的刘海儿——这一切都让丽贝卡感到尴尬、害怕。姨妈是个心胸狭窄、无趣而且专断的老处女,她想杜绝一切恶作剧以及孩子身上的一切缺点。米兰达要是居住在人口众多的邻里之间,她一定会把门铃拿下来,大门紧紧关上,甚至在花园的小径上挖两个泥坑,以防孩子们淘气,去她院子里玩。辛普森双胞胎就一直十分害怕米兰达,即使简站在侧门,手里拿着姜饼让他们过来吃,他们都不敢走近。

  虽然不是丽贝卡每呼吸一口气都让姨妈恼怒,但确实她的一举一动都让米兰达不悦。丽贝卡总是忘了不应该走前楼梯,因为走前楼梯到她的房间更近;每次喝完水后她也总是把勺子放在架子上,而不是像姨妈叮嘱的那样挂在水桶旁边;她总是坐在那只老猫最喜欢的椅子上;她很喜欢帮助姨妈跑腿儿,但时常忘记她要买什么;她总是忘记随手把纱门关紧,以至于苍蝇飞了进来;她的嘴巴总是一刻不停,她在捡柴的时候总要唱歌或是吹口哨;她总是把园子里的花弄得一团糟,插在花瓶里,别在衣服上,插在帽子上;最后她总是让姨妈想起她的父亲,而在米兰达看来,她那愚蠢、失败的父亲靠着英俊的外表和迷人的举止骗走了妹妹奥雷丽娅,或者说,欺骗了所有人,除了米兰达。在米兰达看来,兰德尔家里的人都是些奇怪的家伙。他们不是在利佛保罗出生的,甚至都不是在约克县出生的。米兰达并不是讨厌一切不是利佛保罗这个“圣地”出生的人,但对兰德尔家族,她却抱有这种憎恨的感觉。她常常想汉娜是个例外,要是汉娜来该多好——汉娜可以把家务整理得井井有条,她具备了一切“索娅家族的优秀品质”。汉娜只有在被问到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从不像丽贝卡那样嘴巴一刻不停;汉娜14岁就是个虔诚的教徒;汉娜喜欢编织;汉娜可能具备了女性的一切美德,而不像这个眼睛大得像车轮似的黑头发的吉卜赛疯丫头——然而这个疯丫头此刻却是她们家庭中的一员。

  对于丽贝卡来说,简姨妈就是黑暗中的那一缕令人欣喜安慰的阳光。在这个冲动的小陌生人试图让自己习惯这个砖房的前几个星期里,简姨妈温柔的嗓音、善解人意的眼神,为丽贝卡找的合理借口都让丽贝卡的艰苦岁月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她理解姨妈,而自己也试图适应那些新的、难以做到的行为规则。这几个星期,她似乎成熟了许多。

  当米兰达姨妈惯常地坐在起居室窗前时,丽贝卡通常坐在厨房里,挨着简姨妈做缝纫。有时候,她们一起坐在偏廊里,那里的铁线莲和忍冬藤可以给她们遮蔽炎热的太阳。对丽贝卡来说,她正在缝制的棕色方格花布简直是个无法完成的冗长任务。在缝制的过程中,丽贝卡可经历了不少困难,她经常把线拉断,把顶针掉进丁香丛里,扎到自己的手指,无法通过米兰达姨妈的检查,把衣服的接缝弄得乱七八糟。她不停地用金刚砂磨自己的针,可无济于事,她手里的针依旧吱吱作响。幸好耐心的简姨妈给了她很多帮助,指导丽贝卡的手指如何掌握一些小技巧。丽贝卡那双灵巧地拿着钢笔、绘画笔、铅笔的手在拿针时却笨拙无比。当棕色方格花布的上衣终于完成时,丽贝卡适时地抓住这个机会,请求米兰达姨妈让她缝制一件其他颜色的衣服。

  “我买了一整块棕色方格花布,”米兰达简洁地拒绝了她,“你还要用它再缝两条裙子以及几条多余的袖子,以后袖子磨损后可以替换一下。这样很节约。”

  “我知道。但是沃森先生说他可以收回一部分棕色花布,让我们用同样的价钱买些粉色或蓝色的布。”

  “你问过他了吗?”

  “是的。”

  “你真是多管闲事,这些和你无关。”

  “我当时在帮助爱玛·简挑选围裙,我以为你不会介意我穿什么颜色。粉色就像棕色一样不容易弄脏,而且沃森先生还说粉色不会退色呢。”

  “沃森先生很精通洗衣服。我并不赞成孩子们穿着太鲜艳的颜色,但是我想问问你简姨妈的想法。”

  “我觉得让丽贝卡有一条粉色和一条蓝色的裙子没什么不好啊,”简说,“每天都缝一种颜色会让孩子很厌烦的,她想换个颜色太自然不过了。而且如果她每天都穿着棕色裙子,围着白色围裙,那简直像个慈善团体的募捐儿童,和她的性格太不相配了!”

  “我总说‘美丽无须装扮’,丽贝卡不应该为自己的容貌费心思,而且迁就她对容貌的要求对她毫无益处。我觉得她现在就像孔雀那么虚荣,但却没有什么可炫耀的。”

  “她还小,喜欢鲜艳的颜色——这就是一切原因。我清楚地记得我像她这么大时,也是十分喜欢鲜艳的颜色。”

  “你像她这么大时就像个傻瓜一样,简。”

  “是的,我曾经是个傻瓜!但感谢上帝,我知道像所有人一样如何保持一点傻气来照亮我的晚年!”

  争吵的最终结果是丽贝卡得到了一块粉色方格花布,而且当裙子缝制好时,简姨妈给了丽贝卡一个惊喜。她教丽贝卡如何在裙子边缘缝上漂亮的白色亚麻布花边,教她如何用平整的细针脚把花边缝得整洁干净。

  “丽贝卡,这会让你的工作充满趣味,因为你米兰达姨妈不希望你在整个长长的冬天夜晚只是读书。现在你要是能把白花边缝在粉裙子底边上,我就帮你把腰部和袖子的白色花边缝好,那样你的裙子一定漂亮极了。”

  丽贝卡简直高兴得手舞足蹈了。“我一定认真缝上!”她兴奋地喊着。“裙子的底部很长,不过如果让我在去米尔敦城的路上做这工作的话,我会认真缝的。你说米兰达姨妈会答应我和科比先生一起去米尔敦城吗?你知道他都已经问我两次了,不过那个星期六我要摘草莓,另外一个星期六还下雨了,我觉得米兰达姨妈不会同意我去的。简姨妈,现在是四点二十九分了,爱丽丝·罗宾逊已经在灌木丛下面等我好久了,我能出去玩吗?”

  “当然可以,你最好跑得离这谷仓远点,这样你们的吵闹声就不会干扰米兰达了。我看见苏珊·辛普森,还有那对双胞胎,还有爱玛·简就藏在篱笆后面呢。”

  丽贝卡蹦跳着跑出走廊,从灌木丛下面把爱丽丝抓出来,然后用一种非常复杂难懂的手势把爱玛·简从辛普森那一帮中叫过来,一起溜进了辛普森家的院子里。她们太小了,并没有为下午的活动有计划的安排,但她们有个整个村子最好的庭院来供她们尽情玩耍。这个院子里胡乱地放着老旧的雪橇、箱型雪橇、马具、大桶、不带靠背的长椅、没有四脚的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残破的,而且几乎没有连续的两天院子里的东西保持同样的位置。辛普森太太很少在家,即使她在家,她也不太在意院子里孩子的胡闹。孩子们最愿意玩的游戏就是由一队美国士兵守住被当成桥头堡的房子,抗击围攻的英国士兵。在玩这个游戏时,大家要非常谨慎地分组,因为不论谁扮演什么角色,最终胜利的只能是美国士兵。跷跷板通常扮演英军的指挥官,他是个犹豫不决的人,由于他矛盾的命令以及极大的恐惧,他通常成功地领导他的部下无谓地送命。有时候,这座房子还扮演小木屋的角色,而勇敢的拓荒者就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而打退一大批凶恶的印第安人,偶尔拓荒者会遭到印第安人的屠杀。但无论房子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辛普森家的房子看起来就像——让我们引用丽贝卡的话说吧——“有魔鬼在里面举行拍卖一样”。

  除了这个异常有趣的庭院,还有一块被孩子们叫做“秘密地带”的草地。那是索娅牧场上的一块奇异的草地,上面布满洞穴和小土包,还有一块给孩子们过家家用来建房子的很平整的绿地。几棵树适当地遮挡了人们的视线,还为那座房子提供了怡人的阴凉。藏在大树中间的一个肥皂箱子里面放着孩子们的宝贝:由牛蒡根做的小篮子、小碟子和小茶杯、一些瓷器碎片、布娃娃,这些很快就会过时,但它们给孩子们的许多故事都提供了道具——死亡、葬礼、婚礼、洗礼等。今天下午,孩子们要在丽贝卡周围用木棍搭起一座小房子,而丽贝卡将要扮演靠在监狱墙上的夏洛特·克迪。

  丽贝卡的头发用爱玛·简的围裙绑着,她低着头站在“监狱”里,头靠着木棍,感觉它就是监狱里冰冷的栅栏;她的双眼不再是丽贝卡·兰德尔的眼睛,却流露着夏洛特·克迪的哀伤。

  “我可不想把它拆下来了,”爱丽丝说,“这个小房子费了我们好大工夫。”

  “如果你们能放进来一些大石头,再把上层的木棍拆下来,我就可以高高地站着了。”夏洛特·克迪建议,“把石头留在那里,明天你们就可以扮演两个王子顺着楼梯走进塔楼里,然后我来谋杀你们。”

  “什么王子?什么塔楼?”爱丽丝和爱玛·简异口同声地问,“快告诉我们又是什么游戏?”

  “好吧,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们,我要回去吃晚饭了。”丽贝卡有时候相当严格遵守时间。

  “让你谋杀真是件有趣的事情,”爱玛·简很忠于朋友地说,“尽管你在谋杀的时候很可怕。或者我们可以让以利亚和以利沙兄弟俩扮演王子。”

  “他们在被谋杀的时候肯定会大喊大叫,”爱丽丝反对,“咱们知道他们俩在游戏中多么傻啊。而且,如果我们告诉他们这个秘密地点,他们肯定会总到这里来玩的,说不定他们还会偷我们的东西,像他们爸爸一样。”

  “不一定因为他们爸爸偷东西他们就一定偷东西,”丽贝卡反驳她,“而且你们要是想成为我最好的朋友,就别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个。我妈妈告诉我永远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起他们丢脸的事。她还说没有人会受得了这个的,而且因为别人的错误而去羞辱他们是很缺德的。记得米妮·斯麦丽吧!”

  她们当然记得,因为那仅仅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米妮羞辱了辛普森家的孩子,她的做法让很多丽贝卡的朋友都很气愤。最后尽管丽贝卡胜利了,不过米妮却一直憎恨丽贝卡,试图报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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