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俊辉

　　读小学时，我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学生，只是成绩不大好，所以老师那关注的目光从没有降临过我的身上。为了引起老师的注意，我经常抢着做清洁，直到那个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的午后，我的梦才如虚幻的气泡一样在顷刻间破灭。

　　不知道是第几次义务打扫办公室了，当我放下扫帚正欲回教室时，被教我数学的张老师叫住了。这正是我所期望的。我有点激动地站在他的面前，脸红红的。“你真是一个爱劳动的好孩子，明天让学校的广播表扬你。”张老师笑容可掬地说。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终于能像其他学生那样被表扬了。我双手拉着衣角，脸涨得通红，听着张老师的夸奖。“还害羞呢！”张老师盯着我的眼睛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啊？这句话犹如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我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有想到教我一年的张老师竟然还叫不上我的名字。除了为我的不起眼感到一丝沮丧外，我幼小的心灵里开始滋生叛逆。

　　很快，我就和几个被老师视为“朽木”的学生混在了一起。星期天我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去掏鸟窝，到河里摸河蚌。一次，我看到同班的一女生买了一支很漂亮的钢笔，那贼亮贼亮的光泽和她那高傲的神情让我萌生了将钢笔窃为己有的念头。放学后，我从窗户里爬进去将钢笔偷了出来。第二天，女生的嘤嘤哭泣声和老师的大发雷霆让我感到一丝快意。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的胆子越来越大。凡是老师喜欢的学生，我都“光顾”过他们的书包，然后狡黠而满足地看着老师焦急的样子。没想到那次我会“栽倒”在老校长的手中。

　　那天，我正翻着抽屉，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落下耳朵聆听，确定是有人来了，我立马跑到门边蹲下来，心“扑通扑通”地撞击着孱弱的胸膛。脚步声近了，随之是“咚咚咚”的敲门声，我害怕极了，蹲在门边直发抖。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急，还伴随着几声轻轻的咳嗽。这咳嗽就像一把铁锤带有千钧之力重击着我本已脆弱的神经，因为来人是老校长，这咳嗽声我听得出来。那时我总认为老校长是专管老师的，一定比老师更严厉了。想到这些，我有点绝望了，心理防线就快崩溃了，但我还是本能地缩在门边，顽强地固守着那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这时，敲门声停止了，一声咳嗽后传来老校长的声音：“出来吧，我知道里面有人。”我紧张地屏住呼吸。老校长又重复说“出来吧。”我只是蜷在门边不答理。沉默，长久的沉默，我能听到我的心跳声。老校长又开口说话了：“好吧，你不出来就算了。我就站在外面说几句话。我想你留在教室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也不追究了，过一会儿你就可以走了。还有，教室里的一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要带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没有权利拿走。”然后，我听到脚步声远去了，直到听不到咳嗽声。我站了起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我没有马上爬出去，一直等到天黑，才爬出去。在薄雾中依稀看到以往放学不久就紧闭的铁门竟是开着的。我一溜烟地冲出铁门，一路小跑回了家。躺在床上，庆幸自己的虚惊一场，也回想着老校长的那番话，不觉泪眼朦胧起来。说不清是幸运？是感动？是惊险？还是羞愧？第二天，我悄悄地把以前偷的一些东西放还了原。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眼八九年过去了，当年那个猫在门边听着咳嗽声直发抖的男孩，现在已走上三尺讲台。每每回想我当年因一时的差错将自己的人生之舵偏离了航向时，是老校长用他那慈爱的心包容着我并照亮我前进的方向，我总是一次又一次被感动所包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