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的学习）

　　1984年12月，家住梨树坪的黄由富作为塘溪乡的驻村干部，入住到了振玉家。这时，振玉已调回五马垅小学教书。他俩平时多有接触，彼此间留下了好感。

　　一天，由富偶然看到了振玉的日记。他看到她的肺腑之言，内心为之一震——为了山区的教育事业，我宁愿一辈子扎根山区，把自己的青春献给山区！

　　蓦地，一股爱慕之心由然而生，由富情不由己地写下一张条子：我愿把自己的爱情也放在这十万大山里。而后他悄悄把条子夹在日记本里。

　　这不期而至的爱情一下搅动了振玉的芳心。在她眼里，由富是梨树坪村第一个走出大山的初中生，虽然正在中央农业广播学校攻读中专学历，可已招聘为乡干部，也是乡亲们眼里“有出息的人”啊！

　　很快，振玉与由富相恋了。而这桩美满婚姻的红线恰恰是缘于振玉对大山教育事业的钟情。第一次约会时，振玉红着脸，对由富说了自己的要求：爱她就要爱她的事业。

　　1986年2月，振玉与由富喜结良缘，并把小家安在了梨树坪，一个山间小路已到尽头的小村庄。

　　这期间，振玉时常涌起一个愿望：争取有机会进修，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1987年8月，当中专毕业的由富正式回到梨树坪时，刚刚分娩一个月的振玉考进了进修学院，背着儿子在郴州租下一间房，一边上学，一边抚养孩子。多亏有了丈夫由富的支持，振玉才读完两年的进修，取得中师学历。

　　1989年中师临近毕业时，同学们纷纷外出联系工作单位。这期间，有几位同学应聘到了深圳。其中一位同学对振玉说，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我去的单位不但工资高，还可带户口，今后可就成了大城市的人啦！

　　他的话在振玉心内激起了一阵波澜。回到梨树坪家里后，振玉对丈夫说了同学应聘的事，丈夫也受到了感染，不由得憧憬夫妻双双外出应聘的美好未来。

　　但振玉夫妇最终未能成行。当村支书盘贵云得知女儿、女婿的想法时，他沉吟良久，才语重心长地说：山里娃娃不能缺失一个既懂瑶语又通普通话的好老师啊！

　　此话虽轻，但它沉重如山。为此，振玉夫妇欣然放弃了一次改变人生命运的机遇。而重又回到梨树坪小学的振玉第一天上课，面对10多个孩子，掷地有声地说道：“今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让同学们在有水泥地板、有窗户玻璃的教室里，像城里的孩子那样读书……”

　　孩子们激动得鼓掌，拍红了小手。

　　1990年下学期，历经一年的准备，振玉虽然未能马上实现夙望，但她对墙体已经开裂的教室进行了翻修，并把墙壁粉刷一新，地面弄得平平整整。这期间，她将课堂转移到了自己家里，居然让孩子们一天也未停课。

　　就这样，振玉独自一人支撑起一座学校，且一直教书到2000年2月。随着梨树坪小学与五马垅小学的合并，振玉又远离自己家，欣然去了五马垅小学。

　　她没料到的是，合并时，尚有一个老师与她为伍。可到了2003年夏，当最后一个老师调离去时，身兼校长的振玉又成了全校唯一的老师，一个人支撑起一座学校了。

　　“傻孩子，没钱交学费老师也要让你上学啊！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一个孩子失学啊！”她不但做了最称职的老师，而且做了慈祥的妈妈，用殷殷爱心滋润着一个个小心田

　　1983年上学期，盘振玉独自到梨树坪村小学教学，一个人承担起教学前班、一至四年级的复式教学。在一间教室里，她像走马灯似地进行教学。上课后，她首先给四年级的学生讲5分钟的课，布置作业，而后轮留对三年级、二年级、一年级的孩子讲课和写下作业，最后教学前班的孩子学拼音……

　　一天之内同时讲5种不同的课本，一天忙下来，她常常累得口干舌燥，浑身疲惫。可每天放学后，她又支撑着身子，护送几个家住上坪垅、中坪垅的孩子回家。

　　有时，孩子们看见老师太累了，劝她不要送了，可她说：“你们回家要过两道河，不送你们过了第二道河，老师心里会不安，夜里会揪心……”

　　而她却苦了自己。她每天要在山沟小道上往返跋涉10多里路。当她夜里忙完扫盲班的教学，又在油灯下备好第二天5个年级的课，常常已至夜深了。

　　年复一年，振玉用辛勤的劳作，痴痴点亮孩子们心里的灯。而年复一年，每到放了寒暑假后，振玉每每跋涉80里山路，走七八个小时，赶到乡里背回孩子们的课本，每每来回需两天。然而每到开学后，常常有孩子交不起学费。可振玉一句话不说，仍然高高兴兴地自己垫钱买回新书发给孩子们。她对丈夫说：“宁肯我们垫钱，也不能让一个孩子因欠学费而读不起书。”

　　然而几乎年年都有学生欠学费，且有的连续几年欠学费。尽管她每月工资一直比较低，丈夫虽然干上村主任，可反而少了许多挣钱的机会，家庭经济并不宽裕，但所有欠交的学费，振玉一声不吭地背负着。

　　1990年3月开学后，振玉发现3年级的黄海辉未来上学。这天放学后，她赶紧赶到黄海辉家走访，让他第二天去学校报道。

　　10岁的黄海辉躲在母亲身后，怯怯地说：“老师，你不是说不交学费不发新书吗？”她感到鼻子一酸，赶忙拉过孩子说：“你真是傻，孩子，你去了，老师真会不让你读书吗？真会不发书给你吗？老师现在专门来请你去读书的呀！”

　　孩子的母亲顿时道不尽感谢了，海辉却含着泪笑了。

　　1997年春，自幼弱智的黄存芳与2个妹妹一起上学了。她逢人说，爸爸、妈妈不让她上学，是盘老师上门要她上学的。而从这一年起，她家便无力交学费，全由振玉垫交了。

　　1999年，振玉所教的梨树坪小学有11个孩子读书。9月初开学时，老实巴交的黄常勤的3个女儿按时上学了，可他家却未交一分钱学费。而这一天，11个学生都来了，可谁也未交一分钱。可振玉未皱一下眉头，照样一一发放新书。在孩子们翻看新书的喜悦中，振玉家这学期又替孩子们垫付了1000多元学费。

　　采访中，寡言少语的黄常勤夫妇提起盘老师垫付学费一事，内心的感激多得溢出来了。他说：“盘老师对孩子就像亲生儿女一样。那些年，明明我家已交不起2个女儿的学费了，可她又动员大女儿黄存芳上学。她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让村里一个小孩失学。”

　　而今7年过去了。黄常勤的三个女儿已长大了。他最后想了想，肯定地对记者说，他家至今还欠盘老师家几百元学费哩。

　　可振玉摇头笑道，她早已忘记这事了。

　　但振玉始终铭记着自己的承诺：不能让任何一个山里娃娃辍学。

　　1992年出生的黄福义患语障症，自幼发音不准，他的父亲说孩子读不出书，早有了不让儿读书的念头。1998年3月，振玉却多次上门，让6岁的福义读幼儿班。小福义模样惹人怜爱，可发音不清，一直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振玉摸着福义的头，对他父亲说：“孩子到了学校好，我教他说话，学数数，认字，我要让学校这个大家庭的温暖开发出他说话的潜能……”

　　小福义上学后，振玉专门发动孩子们跟他说话，她自己则手把手地教他说话、认字，有时晚上还替他补习功课。

　　此事传开，乡亲们无不为振玉的举动所动容，纷纷说她为了山里娃娃真苦了自己。一天，几位与她要好的姐妹来到学校，对她说：“振玉呀，你可真有耐心，连这样的学生你也收？”
　
　　她却笑道：“我是这儿唯一的老师呀，村里不管是什么样的孩子，我都有责任教啊！虽然他这样了，但他到了学校，就是我的责任了。”

　　在她心内，当老师责任如山。她曾在日记中工整秀丽地写着：一个老师，要点亮学生的心灵，首先自己要能发光发热。

　　她把心掏给了小福义。她说自己一番艰心换得了报偿：小福义读3年级时，已能讲完整的话，会认字、写字、数数，晓得造句啦……

　　就这样年复一年，她不惟自己发光发热，而且把心掏给了每一个山里娃娃。

　　2000年2月，乡里学区决定将梨树坪小学与五马垅小学合并，撤消梨树坪小学。消息传开，梨树坪的乡亲们一时议论纷纷。过去孩子在家门口就可上学，有盘老师教书，他们放心又省心。如今，孩子突然到10公里外的五马垅小学读书，他们可揪紧了心：孩子每天来回走路上学，谁也吃不消；可孩子读住宿，吃饭、睡觉、洗澡……谁来照料呀！

　　凭心而论，振玉在梨村坪教书，虽然再苦再累，可她与丈夫的家是完整的，一向充满了和和睦睦。可今后，她与丈夫面临的是两地分居，她一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

　　尽管自己家也面临着诸多困难，但振玉却一家一家上门走访。每到一家，她对孩子们的父母亲许下承诺：“你们放心把孩子交给我吧。每个星期一早上，我带他们一起上学，寄宿在学校，我会像你们一样照料孩子，到了星期五，我带孩子回家来。你们放心吧，我会尽心尽力做孩子们的‘风声库’的……”

　　许多家长愁肠顿解，当场应充让孩子去五马垅读书，但纷纷说这样真苦了盘老师啦。 （吴兴 戴成辉 蒲泽生 黄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