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过去，进入2009年，11个省份进入新课改高考，各地改革方案纷纷出炉，社会普遍寄希望于建立在新课程改革基础之上的高考指挥棒能够成功指挥中国教育真正摆脱应试教育、资源不均的困境，还教育以本来面目。但值得思考的是，当前中国教育的现状，我们需要什么样的高考制度改革，是在考试技术、考试科目、录取投档等技术层面上的花样迭出？还是彻底进行改革，真正将选择权还给学生、还给高校？ 

　　以下是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著名教育评论时评家熊丙奇教授的精彩发言实录：

　　熊丙奇：各位专家、各位老师、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下午好！

　　实际上高考还没过去一周，高考民间改革版希望借这个时机新鲜出炉。实际上这个版本是一个更新版、升级版本，早在两年前2007年的时候也经过21世纪教育研究院发布了一个民间版的高考改革方案，在过去两年时间里，我们根据高等教育改革、基础教育发展和高考改革的情况，对原来的版本进行了一些修订。今天这个版本也是经过了政府官员、企业、大学的老师以及中学的老师的参与讨论，也有一些不足之处，我代表研究院进行发布。

　　高考制度是1977年恢复之后，今年32周年。高考制度重建过程中对教育的发展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但是弊端也是非常严重的。最近高考之后各级高考的试卷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但是除了教育公平之外，最重要还是高考本身是不是对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有影响。在基础教育领域，由于高考的一考定终身，每个学生都要参加高考的统一考试，导致学生的个性在基础教育阶段就被扼杀，很多学生在高考填报志愿过程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怎样的兴趣。对大学而言，就业蓝皮书谈到现在学生就业竞争能力的问题，就业竞争能力的问题背后是高等教育竞争的问题。由于目前学生在高考过程中只能拿到一张录取书，导致高等教育本身的竞争很缺乏，缺乏市场竞争机制。这是高考制度的一个弊端之一。

　　目前所有的改革而言，基本上都是在进行中学的课程改革，而课程改革还是受制于整个高考制度改革。也就是说如果考试要考的科目我们就考，考试不考的科目我们就不教。最近高考北京也公布了一个政策，体育在中考之中占40分，而实际上这又进入了一个传统的考试模式。

　　要推进高考制度改革的第二方面原因是目前高等教育面临国际化竞争。高考之前大家也谈到，我们有留学弃考的现象。现在境外的高校正以灵活多样的模式参与高校竞争。目前世界各国的教育竞争已经发展为高考改革的竞争，哪怕是高考制度非常新鲜的美国也在不断地推进它的录取制度改革。

　　第三方面，高考制度的大众化。我们国家从2002年开始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已经达到15%，已经跨入大众化的教育门槛。2007年毛入学率已经达到23%。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推进，公众对高等教育的选择性加强。另外扩大受教育者选择权建立高等教育竞争机制。我们认为高考制度应该加强改革，而且现在刻不容缓。

　　第二，高考制度改革的基本价值。

　　我们所推出的民间版的高等方案，主要是基于受教育者的权利为出发点，构建新的考试与招生制度。为什么要强调受教育者的权利？从2003年开始，我们国家在推进高校的自主招生改革，但是自主招生改革受到了广泛的质疑，核心是自主招生改革只是给予高校的自主权，而没有给学生的选择权，学生参加很多高校的自主招生考试，但是在填报志愿过程中只能选择其中一所学校作为自己的A志愿或者是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学生根本不可能拿到多张录取通知书。因此，我们在民间版的改革方案主要是在于扩大考生也就是受教育者的权利，来作为我们改革的一个出发点。

　　具体基本的价值有四个方面：

　　第一，以学生为本。扩大考生选择考试与高校的权利，尊重和保护考生的个性。所谓扩大学生选择考试的权利，是我们要增加多种考试，不是一次考生。扩大考生选择高校的权利，就是学生在高考不只拿到一张通知书，而是应该拿到多张录取通知书，之后选择他想去的高校。

　　第二，保障并促进教育公平。这是所有制度的一个立足点。目前在整个高考之中，加分制度也好、阳光高考也好，都是为了促进教育公平。但是从根本性的公平来讲，目前卷面的分数只是体现了分数公平，而无法体现学生的全面素质发展。

　　由于高考招生名额的分配是按照各个地区来分配，也导致了学生从一开始的竞争就面临着不公平。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全国最低录取率的地方，高考录取40%多，而高考最多地区的录取率已经达到90%多，非常大的差距，我们每年会谈到高考移民现象，背后就是录取指标分配的不公平。

　　第三，落实高校的招生自主权。1998年我们颁布的高等教育法就明确规定了高校有七项自主权，其中第一项就是招生自主权。但是直到今天高校还没有完全落实办学自主权，而且自主招生还是受到广泛的质疑。因此，推进高校的自主招生，实际上是落实高校办学自主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但是要推进自主招生，必须同步推进高校的制度管理改革，树立高校自主招生的公信力，保证并扩大高校自主招生改革的进程。

　　第四，促进中小学自主教育。目前高考制度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基础教育的对学生的自主教育。每年我们都在谈素质教育，最早素质教育概念是1987年提出来，到现在素质教育已经推行22年，但实际上素质教育喊得轰轰烈烈，但是应试教育是踏踏实实。根本的原因在于高考制度成为一个指挥棒、牛皮纸，没有进行高考制度改革，基础教育所有的课程改革都受制于这样的改革。

　　三，高考制度改革的具体方案。

　　我们的总体设想是以扩大考生的选择权、落实高校招生自主权为核心，建立以统一考试为基础的多轨道、多样化的考试制度和录取制度，实现考生自主选择考试、自主选择学校、多次录取机会。

　　这个方案的总体描述是统一考试、分层多轨，自主招生，多次录取，公平公正。

　　具体考试制度改革包括两个方面：

　　(1)改革传统高考，实行多轨道、分层次的统一考试。我们现在统一的高考不管学生的层次、能力水平怎么样，都是一道试卷。所以，大家在议论全国高考的作文题，其中有一个非常严重的弊端，不管这个学生是文科还是理科都是考一张语文卷，而语文的作文只有一道题，没有可选择的。对比国外比如法国，作文考试本身高考的题目就分为文科、工程技术类、理科，分这三类。另外每一个类别的作文卷子都有三道题目可供选择，而我们国家这一点是没有的。我们的考试改革第一方面就是对我们传统的高考进行改革，就是实行多轨化和分层次统一学科知识考试。研究性大学就是目前的985高校和部分的211高校，普通本科院校和高职高专院校，不同学科采取不同的考试科目。考试科目可分为多种组合，包括普通文科、理科、工程技术类、生物医学类、艺术和体育类等等，每一个考试内容可以区分不同的难度，比如语文1、语文2、语文3。数学1、数学2、数学3等。越是数字小的难度越高，比如语文1是难度最高的，语文3是难度最低的。考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学科兴趣与能力选择不同类别、不同层次的考试。

　　我们提供一个表，是高考科目组合示意图。当然未来推进高考改革并不一定就是按照目前我们所设计的一个框架，只是给大家一个参照。比如语文1、英语1和社会1，也可以变成语文1、英文1加上历史1，这是可供大家在改革过程中可参考的模式。这是对传统高考进行的改革，打破一道试卷实行多元多轨。

　　(2)举行“全国学业能力水平测试”。目前有些地区全国推行的学业能力水平测试实际上就是学科考试，比如江苏地区推行的所谓的学业水平测试，就是在高二进行物理、化学等等科目的测试，本身不是真正意义的学业能力水平测试。学业能力水平测试跟学科考试是不一样的，学科主要是基于学科知识的考试，而学业能力水平测试主要是基于这个学生分析的能力、推理的能力、逻辑的能力的考试，类似于美国的SAT考试，对学生基本的能力水平测试。学业能力水平测试可以在一年举办多次，比如三次，每参加一次的成绩的有效期可以是两年，学生拿着这个成绩可以申请高校。

　　录取制度改革分为以下三个模式：

　　1，全国学业能力水平测试+高校自主招生模式。目前有76个学校实行5%的自主招生，5%的自主招生主要是所有的学生先参加每所学校自己举办的自主招生考试，拿到自主招生的资格之后，这些学生再去参加自主高考，获得学校的优惠。但是这样的自主招生模式，一方面导致了很多学生考试成本增加。再一个是有很多不公平因素。因此，我们呼吁要建立一个全国学业水平测试，全国参加全国学业水平测试之后，拿着这个成绩就可以去申请学校的自主招生。通过这样的一个招生模式的学生，他不再参加统一的学科自主考试就可以被录取。而且每一个学生可以同时申请4所学校，比如北京的学生可以通过学业水平考试之后，拿着这个成绩去申请北大、清华、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同时可以同时拿到这四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2，统一学科知识考试+集中录取模式。这个模式就是目前高考的改革。目前高考集中考试变为多元多轨的学科考试。基于这样的考试之后，学生参加集中录取。这种录取模式主要是针对于我们目前部分的21的学校和本科院校，

　　3，自主考试模式。我们现在的自主招生被理解为自主考试，但实际上自主考试对我们的很多学校是不适合的，我们设计的自主考试模式主要是针对高职高专学校，这些学生不再参加全国统一学科考试和学业考试，只要参加这所学校的考试，就可以被这所学校录取，实行宽进严出，而这部分是目前的高职高专。高职高专目前已经有了宽进严出的基础，每年大概有40万左右的学生放弃高考的入学机会，这些学生主要集中在高职高专，因此他已经有条件完全放开了实行自主招生。

　　这是考试制度和招生制度的改革。

　　以上这些考试改革和招生的制度改革在过去几年来其实在不同场合已经有专家提出来，但是每次提出来之后都会受到很广泛的质疑。比如有人说取消统一高考，有人说实行高校自主招生，就会有公平、公正的质疑，担心自主招生会给更多的学校造成腐败的权势交易的空间。为此我们推出了改革八项的给套措施：

　　1，制定《考试法》，将考试招生纳入法制轨道。

　　2，推进高校管理改革，建立高校自主招生公信力。

　　3，构建不同类型教育的“立交桥”，要探索完全学分制教学管理，探索沟通不同类型教育的立交桥，完善招生培养就业服务体系。

　　4，实行高考报名社会化。在部分地区已经推行，比如前几年的北京，还有目前的山东。社会化的报名对整个高考与学校的升学率的脱离是有好处的，防止学校追求升学率。

　　5，改革考试加分政策。

　　6，均衡研究型大学生源门部，保障农村学生的入学几乎。现在教育部推出来我们的重点大学在地区的招生不要超过30%，我们这儿提出一个新的概念，在不超过30%的基础上，农村的学生不能低于这个学校的30%的招生生源数。

　　7，降低英语分数权重。这主要是促进农村地区学生的公平，因为现在农村学生英语教学质量确实无法与城市相比。

　　8，培育中介组织，提高考试服务质量。目前我们提出的改革模式是统一考试，主要是由国家教育考试中心以及地方考试院组织考试，但是随着教育的发展，应该是要更多的考试中介机构参与考试的竞争，这样可以提高我们的考试质量。

　　这是高考改革的配套措施，总共是八方面。

　　五、高考改革的具体步骤

　　我们总共对高考改革的具体步骤分为三个阶段，主要采取的是“放开两头、稳住中间、逐步渗透”的方式。以985高校、高等职业学校、民办学校和艺术类高校为突破口，逐渐实现所有高校的自主招生。

　　第一阶段，2010—2015。主要包括5个方面：1，推行多轨化、分层次的学科知识考试改革。2，制订学业能力水平测试方案并开展试点。3，扩大985高校自主招生。这个阶段由于全国的学业能力水平测试没有推出来，我们建议实行联考+自主招生模式，985和211高校可以组织自主招生联考，联考基础上进行自主招生。另外可以以限制高考成绩为基础，对学生进行自主招生，高考之后对学生提出高考要求进行自主考察。4，地方本科院校采用传统方式招生。5，高职高专多种形式的自主招生。总共有四种方式。

　　第二阶段，2015—2020。这个阶段是推出全国学业能力水平测试，与学科知识考试并存。965高校、211高校学校可以采取全国学业水平测试+高校自主招生的方式，以全国学业水平考试为申请门槛成绩，自主录取学生，逐渐扩大自主招生的比例。完成录取的学生，不再参加集中高考。地方本科院校的招生，以学科考试、集中录取为主，尝试向自主招生方向发展。

　　第三阶段2020年以后，建立多次考试、多次录取、自主招生、多元评价的招生考试新格局。    这是我们设计的方案，此前也经过多次讨论，请在座的各位老师、专家对这个方案提出意见，我们将进一步完善，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