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水手刀

　　2.

　　深夜十一点半，已是人们安眠的时间。可曼妮的夜晚才差不多过去一半。

　　这半小时快过去吧。她侧身遮掩着频频看手表的动作，焦急地想。

　　现在，曼妮正在一间装修豪华、环境嘈杂的包厢里，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当前她的心情和状态：熬。

　　她是城市里最高级的夜总会“大班乐园”的坐台小姐。

　　最近，夜总会为了在疲弱的经济环境中保持利润，改革了营业方式，除了上午的时间之外，全时段开放。凌晨正是晚场和通霄场的分际。

　　她盼望着赶快结束这一场，开始下一场。

　　今天，她运气不好，被一个很男人却很不是东西的客人选上了台。那人行为下流。她正使出浑身解数应付着他各种身体器官的骚扰，指望事情能在可以接受的程度结束。到目前为止，情况暂时还在控制之中。

　　毕竟，这是高尚的娱乐场所。

　　她在熬着。

　　做为这一新兴服务业的从业者，“熬”是一项必须掌握的基本功，曼妮显然掌握得很好，这说明她是一个熟练业者。

　　在这个全城最高级的夜总会里，曼妮已干了三个月。在此之前的二年里，她换过十余间相类似但档次有差的娱乐场所。总是这样的，她和着一帮姊妹呼啸来去，无非找一个客最多，钱最多，公安最少，地痞最少的夜总会干她们的营生。

　　对此，她的解释是：为了生活，没有办法。是否事实暂时不得而知。

　　曼妮再一次躲开客人喷着恶臭的嘴巴的时候，一个同伴正仰在另一个客人怀里嘶声大唱：“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这是谎言。她这么想。真情肯定换不到她的一生，她只知道金钱是可以的，但必须足够。她在用青春赌今天。再过半小时结果就会有了，她将得到一笔小费。

　　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她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反感和那个男人继续纠缠着，使用种种手段希望这个色迷迷的家伙赶快把小费交出来。今天，她的付出已经足够。她已经压着恶心在那家伙尽是粉刺的脸上亲了四次，身上被掐青了三处，胸膛几乎被摸平了。

　　可他仍然觉得不够。

　　他要求她在下一场陪他出街，也就是出去外面找个地方男女一番。他用行动和言语坚决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曼妮当然不会同意。

　　他们僵持着。

　　“你在为谁立贞洁牌坊？”那个男人的话语和着强烈的大蒜气味一起灌进了她的耳中。

　　她没有回答。

　　她从没打算过要守妇道，但决心对这个讨厌的家伙坚持原则。她从不和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出街。这就是她底线很低的原则。

　　包厢门被轻敲了一下就开了，一个着红西装的男生向她招招手。

　　后来，男生在门口悄悄地告诉她：“老虎哥来了，在楼下等你。”

　　她烦躁无奈了数个小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前来通风报讯的服务生走了。曼妮走到茶几旁，在纸合里抽了几张面巾纸，对客人扮了个职业化的笑脸，然后满是那么回事地说：“我去上个洗手间。就回来。”

　　楼下一间小包厢的门开了，脸色有点苍白的曼妮冲了进来，很急切的样子。她看上去蛮火爆，这么冷的冬天只穿了一套短袖的羊毛套装。

　　房间里的沙发上孤单地坐着一个男人，他就是老虎。

　　走到老虎面前，曼妮弯下腰在他脸上热乎乎地亲了一口，伸手勾住他的臂膀坐下了。

　　“唉呀呀，老虎哥哥又来折磨我了，真有情意。”她说得千骄百媚，说得连身子都靠着他扭了一扭。

　　这位名为老虎的男人是她这个月的特邀嘉宾。实际上，她没有邀请过他，做为一个懂事的坐台小姐，她很清楚主动邀请客人无异于引火烧身。只是他确是晚晚都来指定她陪伴，并且总在凌晨时分一个人来。

　　但老虎对她并不亲热。

　　他没理她，抬手准确地把脸上的口红抹掉了，把红红的手指放进嘴里汲了一口，看看手指，干干净净。

　　女孩搂着他望了几眼。

　　他开始用鼠标在电脑上翻起点歌单。

　　“老虎哥哥，我的胭脂好吃吧？”她想想又说，“我还没下班，先去把上一场小费收了再来陪你好不好？”

　　老虎点点头，她立即起身，走到门口，她送了一个飞吻。“我不在你不要勾搭别的女人呀，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用力一关门，留了句话在屋子里，她的屁股没有看见老虎大方地笑了一笑。

　　真是不公平。他想。她可以勾搭一千个男人，却要求我从一而终？她明知不可能。

　　他微笑。

　　这个世界虚情假意已泛滥成灾了，可女孩们偏偏愿意做出一付一往情深的假样子。

　　抽出只金属筒，倒出一支雪茄，铛一声响，火苗窜起，一股难言香臭的烟雾在空气不流通的空间盘旋着。塑料棍在咖啡中搅拌，发出细碎的叮声。黑咖啡流进了苍白的嘴唇。烫。黑色的液体流得很慢。他的心思静止不动。房间里只有电子老鼠的达达声。歌曲在屏幕上走。

　　门被敲了一下，呼一下被拧开了，曼妮再次风风火火冲进来。这次，鲜艳的红色从脸上的粉底下露了出来。她气愤地说：“老虎哥哥，那死色鬼不给我小费，还说不马上和他出街就没小费，气死我了。”她气得重重在地上跺了一脚，几乎跺散了脚上的五寸厚底官靴。

　　她生气的时候真象她。向着那似曾相识的神态，老虎脸上没有“我现在就为你去排忧解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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